“当然可以,我很好奇你们女性怎么处理这事。我们可以稍后进房间详谈,你觉得怎样?”
“去拿把剑对准你下面,然后刺进去,你的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一些茶水漫到茶碗外,洒到桌子上面。希丝卡用手擦净,舔了舔手指,又咂咂嘴,无视了萨塞尔的表情。希丝卡是个性格直来直去且讨厌拐弯抹角的人——至少萨塞尔如此判断——厌恶人情交际,言语不多,但一向言出必行。这样的人很容易愤怒。其实希丝卡最近动怒的次数少了,置气的频率也下降了,却更加擅长抬杠了,也不知道是谁的错。
“那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萨塞尔问,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你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吗?”是,希丝卡的确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但他就习惯于这样说话。不论对方实际感受怎样,哪怕是要被他憋到发怒,他也会等问出所有细节后再询问最关键的问题。
希丝卡脸又阴下去了:“看到你们从邪教徒的灾祸里活着回来,我很高兴。这就是你想要的回答?”
萨塞尔耸耸肩:“虽然你觉得这是意义不明还浪费时间的社交辞令,但这句话能让我知道很多事,乃至它们在赛里维斯产生的影响。你知道为什么吗?这是因为你是个从来都不关心身外之事的家伙,除非是要陪朋友,否则一旦出门,你都总是抄近路直奔目的地,——既不关心外界的情报,也不关心自己的巫术以外的事情,还身体特差。如果某件事连你都知道,那它肯定严重到超乎想像。”
“你把我当衡量什么的标准了?”
“衡量一件事对人心、环境造成的影响。”
“那你还是拿自己衡量一下低劣的道德对人心、环境造成的影响吧。”
“我向来遵守自己的道德,用不着你横加评价。”
“自己的道德?”希丝卡冷笑,“明明就是自己的欲望吧。”
“我哪来的欲望?我只不过是在用更可靠的方式获取同伴。”
“哦,我知道了,我不是你可靠的同伴,所以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还了解其它细节吗?”萨塞尔追问。
“备受瞩目的圣战领袖和本地贵族一起失踪,导致城市陷入舆论恐慌,没有其他细节。”
“市场呢?”萨塞尔问。
“市场?什么市场?我不懂什么市场。”
“受到这次事件影响的市场,例如银行家,布商公会,还有......嗯......”
希丝卡直接把他的话给打断了:“你自己也是半桶水,装什么心知肚明呢?”
“我知道市场的——”
“别跟我说你知道市场的起源和历史,这里不需要历史学家的卖弄。”
啧。“那就银行家和商人公会的起源和历史?”
“你跟我胡扯些什么!我对历史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中断实验就是为了听你说这种破事吗!”
“噢!”
“你噢什么!”她的蓝眼睛瞪大了,“你再噢一个试试?”
“那你在做什么研究?”萨塞尔转而问道。
“空间定位和测度。”
“那它的意义呢?”
“没有意义,就是好奇,我想研究所以就来研究了。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出于兴趣。”
“我知道,那你能换个东西研究吗?”
“为什么?”
“拿我巫师的名义给你担保,这很有意义。”
“你也唯独只有这点能拿来取信于人了呢。”
“这是错误的认识。”
“少废话,把东西拿给我看看。”
“老实讲,”萨塞尔说,朝搜魂招了招手,“这东西很重要,而且很危险,你摆弄的时候得注意点。”
“跟你这个功利主义的黑巫师相比,我对待巫术的态度可要认真多了。”
“你还懂主义啊?”
“我当然懂主义。”
“我只是在巫术的研究上比较功利而已。”
“老实讲,”希丝卡说,“你除了巫术以外的倾向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萨塞尔在她还没收拢的实验台旁边坐下来,或者说这是他的实验台才对。他没理会其他人,是因为其它人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情,连戴安娜都在忙着给她的陛下收拾衣服。这里是他私人试验场地的一隅,墙壁几乎被架子占满,并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机器和天文、物理、化学、力学、解剖学的仪器。轮子、杠杆、弹簧、螺丝、管子、圆盘、弧形铁、刻刀以及其他一些机械零部件——钢的、铸铁的、铜的、玻璃的。这些东西堆叠在一起就像怪物或是巨大昆虫的肢体,从黑暗中显现出来,相互纠缠,相互混杂。
除此外,在架子上也摆放了很多容器,——透光和不透光的诸多瓶瓶罐罐,里面摆放着不同的液体、粉末和特殊金属。这些容器的摆放没什么规律可循,大部分都是他随手架上去的,甚至连标签都没有。杂乱无章是这里最大的特征,不过萨塞尔看得懂每个东西的用途,会来这里的人也都能看得懂。可以看出一个潜水罩似得器皿,在里面摆放着容易氧化的低温金属条;一个做成眼睛形状的水晶石光学仪器闪闪发亮,这仪器用来聚焦和放大;一个罐子里用酒精浸泡着梦境迷道的蠕虫,蠕虫长着婴儿的头颅,还是活的;还有一本挤满眼睛的书,由于里面记载了邪神的文字,书似乎变成了活的,还在对屋中人不断眨眼。
每当希丝卡瞥过去的时候,书都会直接装死,齐刷刷阖上那堆眼睛。想来它必定受过不少折磨。
实验台和实验台旁的椅子要比实验室还乱,或者说乱得多。不论是萨塞尔还是希丝卡,他们这些人一旦沉浸在研究当中,就会制造大量混乱和污染。相比之下,米特奥拉的手段倒是井井有条。也许这是帝国出身的巫师一贯的习性?可以看到,玻璃制品和金属器皿堆积如山:加热中的试管、盛满腐蚀液的烧瓶、光学测距仪、水晶石放大镜、金属线圈、弧形电磁铁——希丝卡直接从手心迸发出闪电往里输送。这堆东西随时可能“稀里哗啦”倒成一堆,而谁要是没有他们这种高阶巫师的习性,不懂得如何利用隔绝术阻止灾难,准会产生致命的事故。
萨塞尔从这堆旁人眼中的耗子窝里翻了会儿垃圾。“不是这个,”他嘀咕道,把盛满腐蚀液的烧瓶递给乖乖走来的学徒兼助手。苏西·曼芭芭拉,她几乎已经把打下手当作本能了。“我刻过隔绝术法印的密封皿呢,希丝卡?”
希丝卡在实验台上翻了一阵,狐疑地环视周围的试管,皱紧眉毛,好似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把东西放哪儿去了。
“你行不行啊?”萨塞尔皱眉道,“怎么一百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啊?”
“呵,你最没资格说这话,把实验室弄成垃圾堆的家伙。”
“那你就不能学学米特奥拉吗?她用过的实验场地都要比她来的时候还要整齐,你用过的实验场地却要我找人来整理垃圾。”
“我头疼!办不到!而且为什么是你找人整理不是你自己整理?你怎么不去学啊那个话痨啊?”
“台子上的垃圾堆是你的。”
“台子下的垃圾堆是你的!”
“你肯定把密封皿放到台子上的垃圾堆里去了,然后自己又找不到了。”
“是你把密封皿放到台子下面的垃圾堆里去了吧?”
“那你干嘛在台子上面的垃圾堆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