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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降临,自彼方传来空洞、锥心的雷声。雨点如鼓,打在洒满铁锈的栏杆上,打在一片泛潮的黑暗中。
这个叫桂妮薇儿的东西一动不动地悬吊着,缓缓地旋转着,无声无息地低诉着。钢索勒断了肢体,但它并不会叫痛;镣铐穿刺着伤口,但它并不会去哭;空气潮湿冰寒刺骨,但它并不会嫌冷。
刑讯拷问残留的剧痛让它身体痉挛,它浑身上下遍布的伤口都难以愈合,就像小孩子用锥子或匕首胡乱凿过的墙,嘶嘶作响。这个叫桂妮薇儿的东西试图合拢破裂的面孔,但总没法完全合上,现出淡淡的红色痕迹。血从它没法完全合拢的脸颊上渗出来,嗒,嗒,嗒,嗒......有条不紊地滴落在地上。
当然,它知晓命运,并且是打一开始就知晓。它知晓自己是被作出的牺牲,它知晓自己将要承受折磨的未来,然而它并不会去抱怨什么。它和选择背弃俗世王国的那人谈过很多,说出了它从阿尔托莉雅脸上读出的一切。那个叫阿尔托莉雅的人前往这里的时间很短,它则没打算隐瞒桂妮薇儿会说什么,会想什么,更没打算隐瞒桂妮薇儿根本不会来赛里维斯看她——
似乎自打它讲明自己知晓的一切后,不列颠国王就很喜欢僵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停在黑暗中,拿剑切割手指,默然地看着鲜血无声滴落。
当然,它的末日已至,毫无延缓的可能,但它也知道使命仍未完成。它是挥出的剑,是刺出的匕首,它只在乎造主赋予的真实,宁死也不会去啃别人扔来的骨头。不过,当然了,它也会为痛楚和失败而恸哭——这些驳杂的情绪在它原始的思想里流动,并不显得有什么抵触。
和其它同胞的区别在于,这个叫桂妮薇儿的东西能使用巫术。为了使用巫术,造主赋予它灵魂,但它不觉得自我和思想会因此而改变。就思想的层面来说,拥有灵魂和没有灵魂根本毫无区别,它们的区别只在于去接触世界的内在,去感知迷道,而不在于拥有什么深刻的情感。
况且,灵魂的自由意志不本来就是能扭曲吗?
对于它们这种东西来说,值得在乎的尺度和万物本质只有一个,那就是情欲。情欲,这就是真实,是温暖,是湿润,是散发着血腥味的承诺,一如人类总是渴望燃烧的战场,渴望着暴力,渴望着占据。所谓爱情就是赋予了意义的欲望,可它的行为并不需要赋予虚伪的意义。它从来不修饰自己的饥渴,它是更本质的东西。
更本质,而非虚伪。
事实上人类总会觉得它是虚伪的扮演者,可这是错误的,它并不是虚伪的东西;事实上它才是最深切的真实,正因为它模仿人类,它才知道人类就喜欢为兽性赋予意义并将其神圣化——欲望成为爱情,服从成为荣誉,饥渴成为希望。
它不会,它就像动物。
无论如何,它们知晓什么才是真实,正因如此,它们从来都不会迷失。
它那思绪的微光围绕着自己的渴望转动。哪怕是现在,它也梦想和那个背叛者,和那个服从了造主的不列颠女人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