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
“你还记得吗?”萨塞尔把身体陷到椅背里,“根据你们给出的情报,德纳米的交易会里有人来自帝国。”
“是这样,”塞蕾西娅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帝国来客买走了空天飞艇的图纸,他们还带来了隶属你们焚城者编制的巫师。巫师已经死透了,恶魔我们也没看到,不过我们通过这事找到了交易会的地点。”
“你知道帝国使者的具体特征吗?”
“一个穿着灰色老旧斗篷的男人吧,”她回忆说,“破破烂烂的兜帽,破破烂烂的灰衣服,还戴着一张毫无品味的黑色面具。”
“此前,狗子扮成了交易会的主人德纳米。我就让她用这张脸去拜访帝国人士的居住地,以便搜集情报。然而她发现的状况......我得说,那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证据?”
“用拉丁文写的命令,还有藏起来的尸体。”
“帝国派来的使者?”
“帝国派来的使者。”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戴面具的男人杀了?”
“问题在于,”萨塞尔站起身来,蹙着眉毛,“使者的身份是个帝国世袭贵族。这种人不会在赛里维斯穿件破破烂烂的旧斗篷,也不会去佩戴古怪的黑色面具去鬼鬼祟祟行事。问题还在于,拉丁文书写的命令里根本没提到空天飞艇,我相信帝国也不会注意到这种遥远城市里有个不怎么起眼的实验项目。”
“我还以为这种地下交易已经足够鬼鬼祟祟了呢。”
“这说明帝国的使者不是死在了交易会之后,相反,是死在了交易会之前。你看到那人戴着黑色面具,穿着破布斗篷,这意味着他其实是其它人,意味着他在隐藏面目。”
“那又能是什么人呢?”
“关键在于,狗子从居住地拿来了纪念品,某种意义深刻的纪念品。”
“然后?”
“一块黑色的木雕,一块雕成了小型饰品的木雕......它是活的,会蠕动,外壳遍布着血红色的肌肉束,切开表层后还会自我愈合。”
“活的?你是指它被施加过某种邪恶的巫术吗?还是说某人给它赋予了生命?亦或是里面塞着哪个倒霉蛋的灵魂?”
“刻成雕塑还会活着的黑色木头啊......”玛琪露打着哈欠说道。她脸上还罩着今天的报纸。“那就是传闻中的黑木树了,”她把报纸吹得哗哗作响,“从破碎崩溃的古阴影迷道降生到这个世界的黑色树木,只有勒斯尔的次大陆才会繁育哦?”
“勒斯尔的次大陆是阴影之民的领域,灰精灵于此繁衍生息。”萨塞尔补充道。
“我懂了,你在担心灰精灵。但是,难道它们不是某种......我是说......某种蒙昧的原始部落吗?哪怕有过辉煌的历史,但时至如今,也只是披着兽皮的野蛮人吧?”
“根据裁判所线人给出的密报,”萨塞尔轻声说,“灰精灵的部落族群正在迎来数十万年以来的首次统一,他们正要组成某种勉强可称作联合王国的东西。据说他们征服者是个来历不明的灰精灵术士,人类奴隶们将其尊称为‘thewarlockking’,术士之王莫萨格。这本身就是一件意义深刻的事情,若要联想到最近不朽的战士和巫师逐次现身,例如说死亡神殿的骑士乌托尔,他们的联系就更加值得深思了。”
“这很危险吗?我是说......勒斯尔的北方边境王国难道不是一直在对抗他们吗?”
“你是白痴吗?”
这是玛琪露在说话。
萨塞尔走到玛琪露一旁,从她脸上拿走报纸,卷起来塞进她嘴里,用力捏住。
“人类第一帝国建立之前,”黑巫师这才说,“灰精灵和他们野蛮的部落就定居在勒斯尔的次大陆。后来不论人类怎样繁衍生息,他们都对此无动于衷。事实上,勒斯尔的边境王国只是在抵抗个别灰精灵部落的劫掠行为而已。自从整个族群都遭受放逐和诅咒,这些阴影之民就只沉迷于对同胞兄弟的统治,而非地理性的扩张了。”
“现在要变了?”塞蕾西娅问。
“拿到那块黑木之后,我试图把去往七城大陆的圣战要等待很多年和灰精灵族群的异常变动联系在一起。我觉得这是一个征兆,必定意义非凡。”
塞蕾西娅又开始头疼了。“对于一个混在巫师队伍里的人来说,你顾虑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吧?”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征兆呢?”玛琪露拍掉他手里的报纸。
“这种征兆也许意味着顽固的边境国家都会被打碎,碎成无可计数的难民潮,随后这些难民就涌往整个勒斯尔中部。虽然这会是一场宏大的灾难,但若要把不同民族的权力集中到神权当中,那它也就意义非凡。”
“你的猜测无时不刻都充满恶意呢。”塞蕾西娅不冷不热-地评价道。
“不过不列颠王国不同,”萨塞尔续道,“就我知道的事实而言,他们的复兴完全是不朽者的化身在背后操纵,更何况如今他们还有一个逃离了囚禁的古神。当然,古神和不朽者俩加起来也对种族规模的战争无能为力,但他们的影响也肯定不止会体现在单纯的力量上。不列颠王国这块石头可能会卡在阴影之民和勒斯尔主大陆的关隘,我认为和他们深入接洽意义非凡。”
“你能不能别跟我说‘意义非凡’了?再说了,既然‘意义非凡’,你却要一个雇佣兵去跟他们接洽?”
“我说了,必须是你,也只能是你。你不用担心什么谈判破裂,这个阿尔托莉雅关于我的事情知晓太多,正因如此,她才不会轻易放弃。只管按你的方式去跟他们谈条件,塞蕾西娅,还有盯紧不列颠国王附近的人。搞清楚他们都是谁,从哪儿来,在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试探他们的口风,我要知道他们究竟知晓多少隐秘情报。以及,我们需要在术士之王和他的阴影之民搞出什么动静之前谈出一个合适的条款,必要的话,你可以拿出光明神殿以外的东西入场。”
想到这种和国王、大贵族、政治家谈判的任务要落在一个雇佣兵头上,塞蕾西娅就头疼欲裂,痛苦地想要杀了这男人。“那我要从哪儿开始?”
“下一次这位国王有意向接洽的话,我会直接让你率人过去。总而言之,别担心发表嘲讽意见会出事,因为我殴打过她也没怎样。”
......
萨塞尔·贝特拉菲奥全身赤裸地跪在卡莲·奥尔黛西亚面前,让她像安慰孩子一样抚摸自己的头顶和脊背,虔诚得就像是入教前的洗礼。听到希丝卡短暂地推开门进来,又表情扭曲至极地转身出去,他没有动弹,甚至没有抬头。他已经完全确认,自己的确是没有世俗爱情的黑巫师,过往的记忆也仅仅是过往的记忆。他只有占有欲,因此哪怕他想要挽留那种来自裁判官的微妙苦涩感,也只能通过诅咒来延续。
这事说来可笑,虽说是假的,他也渴望至极。萨塞尔别无选择,他只能继续演出这场不知由谁而起的荒诞歌剧——主演正是他们自己——虽然这是场编造来的歌剧,然而正如玛琪露所说,伟大的演员总是能从故事中体会到真实。也许他就是一位伟大的演员,因为他从中得到的满足是真的,的确是真的。那就让它继续真下去好了。
“你还在困惑和烦恼吗?”卡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