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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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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指挥所,见不到滕翼,却见到正等待他的龙阳君,两人已异常熟络,不再客套,支开手下,龙阳君道:“现在我安心哩,我王派来一师五千人的精兵,由奴家的心腹大将魏柏年率领,今晚应到达番吾,明天可与奴家回魏的队伍会合,再不怕田单和李园弄鬼。”
  项少龙道:“有一事想请君上帮忙……”
  龙阳君欣然道:“董兄请吩咐,奴家必尽力而为。”
  项少龙道:“请君上照拂雅夫人,让她可安然回来。”
  龙阳君一呆道:“董兄不是真的爱上她吧!”
  项少龙淡然道:“我也弄不清楚,不过一夜夫妻百夜恩,她表示甘心从董某人,我自然不想她有任何不幸。”
  龙阳君似嗔似怨地横他一眼,幽幽叹一口气,无奈道:“董兄放心,只要有这句话,奴家怎也护着她,保她安然无恙。”再叹道:“董兄却怎样应付田单、李园和赵穆呢?”
  项少龙微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董某自会尽力而为。”
  龙阳君蹙眉不乐道:“奴家知道很难劝将军放下邯郸的事不理,但不要忘记奴家的提议,若知事不可为,立即逃来我国,奴家会打点边防守将,教他们接应你的。”
  项少龙有点感动,道了谢意。
  美丽的男人话题一转道:“董兄是否想立个大功?照我猜想,纪才女此回只是借回魏奔丧为名,实则是去和项少龙会合。奴家现在自身难保,又要陪雅夫人回魏,实在没有能力和闲暇去理会她。”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君上是否知道严平此人。”
  龙阳君道:“你说的是墨门巨子严平吧!奴家不但认识他,还颇有点交情,此人精于兵法,是个难得的人材,只是生性高傲,很难相处。”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严平是龙阳君招揽的目标之一,可见魏人亦对赵国有着野心。微笑道:“君上可否把对项少龙和纪才女的想法,设法泄露给严平知晓。此人与项少龙有深仇大恨,必然会不顾一切追踪好对付项少龙,那我就不用分神来办这件事。”
  龙阳君笑道:“你不但不用分神,还可大幅削弱赵穆的实力哩!”
  项少龙给他戳穿心意,尴尬笑道:“真的很难瞒过君上。”
  龙阳君欣然道:“此事包在奴家身上,我还可夸大其词,好帮上董兄这个小忙。唉!此刻—别,不知还否有再见董兄之日。”
  项少龙洒然道:“明天的事,谁可以预知,人生不外区区数十年光景,只要我和君上曾有着生死与共的交情,其他的不用斤斤计较。”
  龙阳君欣然起立,笑道:“董兄确是非凡人物,想法与众不同。”
  项少龙把他直送出门外,刚回所内,赵霸来访。
  客套两句,赵霸道:“大王密令赵某来见将军,听候将车差遣。”
  项少龙暗喜孝成果然合作非常,肯依计行事。谦虚一番,把赵霸捧上半天,待他飘飘然之际,道:“鄙人此回与馆主说的话,乃最高机密,馆主千万勿透露与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郭纵,馆主当明白郭先生和李园的关系吧!”
  赵霸露出忿然之色道:“老郭真是糊涂,竟要与李园这种人面兽心的小贼搭上姻亲的关系,气得我这些日来没有见他,将军放心。”
  项少龙道:“此回请馆主帮忙,皆因赵穆暗里勾结田单李园,阴谋不利于大王……”
  赵霸色变道:“什么!田单和李园竟如此斗胆?”
  项少龙道:“我奉有大王之命,不能说出详情,不知馆主的武士行会里,有多少身手高强,且忠心方面绝无疑问的人可用呢?”
  赵霸拍胸道:“精挑五、六百人出来绝无问题,是否用来攻打赵侯府?”
  项少龙道:“要看情况而定,馆主可否找个藉口,例如以操演为名,明天把这批精兵秘密集中到赵雅的夫人府内,进府之后,不准任何人离开,以免泄漏消息。”
  赵霸本身乃好勇斗狠的人,兴奋地答应。商量—番,欣然离去。
  此时已是初更时分,项少龙正犹豫应否回府休息,滕翼回来轻松地道:“幸好得到那张名单,否则非常危险,原来守南门的两个裨将甘竹和李明均是赵穆的人,赵明雄故意把他们编到那里去,不用说是存心不良。”
  项少龙虽看到名单上有这两个人,却不知他们驻守南门,抹一把冷汗道:“赵穆确是惯玩阴谋的专家,先让田单的人由地道潜进一批,等城内乱成—团,然后分别打开北门和南门迎入齐人,在那种情况下,由于敌人兵力集中,又有计划,赵人纵是多上几倍也发挥不到作用,确是狠辣。”
  滕翼笑道:“可是他仍非三弟对手,否则不会有效忠书出现。”一拍他肩头道:“三弟先回去,这里由我应付。小俊率人往城外监视齐人动静,三弟可放心陪伴诸位娇妻。”
  项少龙道:“此仗我们至紧要保存实力,自己的兄弟只用来对付赵穆,二哥有没有方法秘密集结一队精锐的城卫,驻进城内几个据点,好在事发时大收奇兵之效?”
  滕翼道:“全赖三弟手中的兵符,刚才我找赵明雄商量人手调动的事,小贼正中下怀,作出种种提议,二哥我也是正中下怀,照单全收。可知他定把属于他那方的人全集中到北门和南门,反使我可毫无顾虑由其他地方抽调人手,现在我精选近二千人出来,至于老弱残兵,则用来骗赵穆用去看守齐人,好过在城内碍手碍脚。”
  两人对望一眼,捧腹开怀大笑。
  回到家中,纪嫣然早领着田氏姊妹离开。赵雅则和赵致返回夫人府,只有善柔撑着眼皮子在苦候他,见他回来怨道:“这么晚回来,人家有话和你说啊!”
  不知是否因渴睡的关系,此刻的善柔特别娇痴。项少龙把她拦腰抱起,走进房内去。尚未跨过门槛,善柔露出本色,—口咬在他肩头上。项少龙强忍痛楚,把她抛往榻上。善柔得意娇笑,翻滚到另一边,舒适地仰卧着,闭上美目,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项少龙确须美女来舒缓拉紧的神经,脱掉靴子,爬上善柔身上。她出奇地合作和热烈,让项少龙享尽温柔。云收雨歇,两人相拥而眠。
  善柔低声道:“这是我们最后—晚的相处,以后你再不须受善柔的气。”
  项少龙本疲极欲眠,闻言一震醒来,道:“原来你并非只是说说,竟真要和我分手。”
  善柔叹道:“人家也很矛盾,但现在看情况田单老贼还气数未尽……”
  项少龙截断她道:“你若再冒险去刺杀他,教我怎能放心。”
  善柔情深地道:“我会比以前更小心,绝不会白白送死。而且杀不了他便自尽,死有什么大不了。”
  项少龙知她心意已决,柔声道:“千万不要卤莽逞强,若知事不可为,来咸阳找我吧!你不想见善兰吗?”
  善柔不屑道:“知道哩,长气鬼!”
  天尚未亮,给善柔弄醒过来,嚷道:“快起来,你身为城守,这么懒惰?”
  项少龙知她因今天是“大日子”,兴奋过度,啼笑皆非下被她硬扯起来。
  善柔扮作他的亲卫,一本正经道:“今天本姑娘破例听你差遣,但怎也要跟定你的。”
  项少龙记起请龙阳君骗严平的事,不敢怠慢,匆匆梳洗更衣,塞点东西入肚,和乌果等大队人马,赶回指挥所去。走到一半时天色大明,回到指挥所,滕翼正忙个不休,看精神却非常旺盛,不愧是个能顶天立地的铁汉,教项少龙称奇不已。
  滕翼看到善柔认真的样儿,笑着逗她两句,向项少龙报告昨夜拟好的部署,道:“今天我会由城外城内调出约三千人来,作我们克敌制胜的主力,我研究过敌人进退的路线,保证可予他们迎头痛击,杀他个措手不及。赵霸那批人更是有用,因为敌人绝想不到我们有此一着。”
  项少龙道:“届时孝成会把一批五千人的禁军精锐交我们调遣,这样我们手上的实力肯定可达万人之众,清理叛党后,余下的城卫分作两组,一组负责城防和扼守各处街道,另一组则由诈作监视齐人改为镇守城外的区域,让田单知道我们准备充足,不敢轻举妄动。”
  善柔忍不住道:“我们怎样脱身呢?”
  项少龙故意戏耍她道:“你不是个只知听命行事的小兵吗?长官说话,哪倒你来插嘴?”
  善柔气得嘟起小嘴,又狠狠盯了旁边正在偷笑的乌果,—副迟些本姑娘找你这家伙算账的恶模样。
  滕翼显是心情轻松,忍着笑道:“要脱身还不容易,就在攻打侯府一役里,我等全体轰轰烈烈与敌偕亡,不是什么都解决?”
  善柔和乌果同时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道:“今天第一件事是联络上蒲布,若没有他作内应,很多事不易办妥。”
  滕翼答应后,项少龙把严平的事说出来。
  滕翼笑道:“上回定是教训得他不够,这次就教他全军覆没,顺便为元宗先生报仇。”
  研究细节后,项少龙领着善柔,到王宫为龙阳君和赵雅赵致送行。
  宫内的保安更严密,吉光见到他们,欣然迎上道:“大王和晶后正与龙阳君、雅夫人、致姑娘和郭大夫共进早膳,吩咐若将军驾到,立即去见。”
  项少龙向乌果善柔等打个眼色,着他们在外宫等候,随吉光深进内宫。
  吉光低声警告他道:“成将军知道大王和将军有事瞒他,非常不高兴,要小心他一点。”
  项少龙心中一懔,暗忖忽视他终是不妥,说不定会出岔子。说到底这小子虽然势利,仍不算是个坏人,想到这里,成胥在一批禁卫簇拥下,由长廊另一端迎面走来。吉光干咳—声,停止说话。
  项少龙隔远向成胥打招呼,对方勉强应—声,项少龙已来至他身前,向吉光打个眼色,朝惊异不定的成胥道:“成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成胥愕然点头,与他离开长廊,来到外面的御花园里。
  项少龙低声道:“叛党谋反在即,成将军有什么打算?”
  成胥冷笑道:“有董将军一手包办,末将有什么须担心的?”
  项少龙微笑道:“成将军言重,董某有个提议,假若我们紧密合作,化解大危机,无论在公在私,均有利无害,成将军以为如何?”
  成胥显然颇为心动,但想起眼前的处境,苦笑道:“现在我这禁卫统领有兵无权,事事均要大王点头,董将军不若直接和大王商量。”
  项少龙道:“大王总不能自己披甲上阵,最后还不是由成将军指挥大局,现在董某先去谒见大王,然后再找将军商议。”接着道:“我董马痴终是不惯当官的人,此事一了,怎样也要向大王辞去城守一职,好专心养马,若成将军能在此役立下大功,城守一职非将军莫属。”伸出手来,递向一脸难以置信神色的成胥道:“若董某只是虚言,教我不得好死,祖先亦要为此蒙羞。”
  想起当日两人同甘共苦的日子,眼中不由透露出诚恳的神色。
  成胥看得心中一震,猛地伸出手来,和他紧握在一起,羞惭地道:“董将军大人有大量,末将……”
  项少龙与他紧握一下,放开他,拍拍他肩头,转头回到吉光处,挥手去了。成胥仍呆立在阳光里,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种不爱权势的人物,心想难怪他叫马痴。
  到达内宫,早膳刚完,孝成和晶后殷勤把龙阳君送往大队人马等待的广场。项少龙及时赶至,赵雅、赵致和晶王后均对他美目深注,却是神色各异。晶王后多了几分温柔和情意,赵雅两女自是充满别绪离情。项少龙知此非密话时刻,来到孝成和龙阳君前,行过大礼,向龙阳君道别。
  龙阳君眼中的怨色绝不逊于两女,在孝成身后的郭开堆起奸笑道:“董将军若出使大粱,必是最受君上欢迎的贵宾。”
  孝成显然不知道龙阳君和项少龙间的暖昧关系,闻言愕然朝项少龙望去。虽明知今晚后再不用见到孝成,项少龙仍是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扰攘一番,龙阳君等登上马车,由升作带兵卫的老朋友查元裕领五百禁军护行,当到达城门,会与项少龙派出的一队城卫会合,动程前往魏境,途中又有魏军接应,安全上应没有问题。田单等更不会节外生枝,在这种关键时刻去对付龙阳君。
  登车前龙阳君觑个空告诉他道:“这次严平定会中计,当我告诉他纪才女不肯同行后,他立即借辞离开。”
  项少龙不敢多言,与赵雅两女依依惜别,正要离去,给孝成召回书斋商议,郭开则被拒于斋外。
  侍卫退往门外,孝成道:“武城君一事果然不假,寡人把丽夫人召来严词询问,她终于承认武城君一个月前曾秘密来过邯郸,逗留几天才走,不用说是为联络一些与他关系密切的人。”
  项少龙不知丽夫人是谁,想来应是王亲国戚一类的人物,因与武城君关系良好,故卷入漩涡里。
  孝成亲自印证此事自是最好,想起成胥,顺口道:“大王现在一举一动,定为奸党密切注视,有什么风吹草动,会惹起他们警觉,在这种情况下,成胥将军反变成一着奇兵,若大王秘密下旨,授他部份指挥权力,可与鄙人紧密合作,一举粉碎敌人阴谋。”
  孝成大感愕然道:“将军认为他不会坏事吗?”
  项少龙道:“至少我们可肯定他不是赵穆的人,否则赵穆不会教我去陷害他,好让赵令坐上他的位置。大王放心!成将军是个人材,那趟失职,实是非战之罪,说不定正是赵穆把宫内秘密泄漏给信陵君的人知道,好令大王革去成将军之职。”
  孝成一想也是道理,使人召成胥进来,训谕—番,命他与项少龙紧密合作,若能立功,重重有赏。成胥至此哪还不感激零涕,三人仔细研究今晚对付敌人的细节后,项少龙马不停蹄,赶往纪嫣然寄居的刘宅去。
  尚未抵刘宅,项少龙等便吓了一跳,原来宅前车马不绝,此来彼往,来送别者的座驾排满街道的两旁,还有闻风而至的平民百姓,把对着宅门的一截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项少龙出现时,人人争相指着他低议道:“那就是董马痴。”亦有人高呼道:“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呢。”
  项少龙摇头苦笑,领众人跳下马来,这次善柔先发制人道:“我不会在外面等候你,说什么都是废话。”
  项少龙哪斗得过刁蛮女,吩咐乌果在宅外维持秩序,与善柔挤进去。
  刘府的仆人早得吩咐在此迎他,把他引进内宅,正等候出发的田氏姊妹,见他来到,大喜过望,投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项少龙手忙脚乱地安慰二女,纪嫣然不知凭什么仙法,竟成功溜进来见他,抱怨道:“烦死人家!”见到三人旁边站着个亲兵,定睛细看,认出善柔。
  田氏姊妹不好意思地离开项少龙的怀抱,两对俏目早哭得红肿。善柔表现出她温婉的一面,拉着田氏姊妹到一旁加以劝解抚慰。
  项少龙笑道:“你怎么脱身来的?”
  纪嫣然没好气道:“让干爹去应付他们,人家没有那个精神。”接着低声道:“韩闯刚才告诉我,李园率领五百多名家将,要送我到魏境去,他们刻下正在城外等候人家,怎样应付?”
  项少龙冷笑道:“放心吧!他只是借送你为名,趁机离开邯郸,好与今晚城内发生的事画清界线,事后才返来查看结果。”接着迅速说出严平一事。
  此时手下来催,起程的时间到了。纪嫣然先使人带田氏姊妹秘密登上马车,始由项少龙、乌果等领着数百名城卫前后护驾,开往东门。午前时分,车马队穿门出城,朝西面韩境而去,城卫的人数增加至千人之众。项少龙吩咐乌果如何应付李园,与善柔躲上田氏姊妹的马车,随队出发。走约半里许路,守候在西门的李园率领五百多名家将,旋风般赶上来。
  纪嫣然吩咐车队停下,等李园策马来到车旁时,不悦道:“国舅爷追来有何贵干?”
  李园跳下马来,列车窗旁道:“这一条路上常有毛贼出没,李园放心不下,想亲送小姐一程,咦!小姐不是要返魏国吗?方向有点不对呢?”
  后一架马车内的项少龙偷看出去,见到李园一脸愤慨的神色,显是认为纪嫣然存心骗他。
  纪嫣然甜美的声音温柔地在车内响起道:“国舅爷误会,嫣然先要送邹先生到韩国,再由那里取道回魏,国舅爷请回去吧!嫣然懂得照顾自己。”
  李园冷笑道:“纪小姐此去,目的地真是大梁吗?”
  纪嫣然声音转寒,冷喝道:“纪嫣然的事,哪到你来管。人来!”
  乌果高应一声,拍马而至。
  纪嫣然平静地道:“若有人敢跟来,给纪嫣然立杀无赦。”
  李园色变道:“小姐!”
  乌果一声领命,打出手势,着车队继续上路,自己则领一队人马,拦着李园和他的家将。
  李园飞身上马,勃然大怒道:“即使是你们大王见到本人,亦要恭恭敬敬,谁敢拦我。”
  乌果哪将他放在心上,冷笑道:“国舅爷尽管试试,若再跟来,休怪末将手上兵器无情。”
  李园气得俊脸阵红阵白,只是见对方神情坚决,人数又比自己多上一倍,动起手来何来把握。
  纪嫣然等逐渐去远,乌果一声呼啸,护后的近千名骑兵随他往车队追去,剩下李园和手下们对着马蹄踢起的烟尘,呆在当场。忽然间,李园知道自己将永远失去这位绝代佳人。
  半个时辰后,往韩的官道偏离草原,进入林木区,项少龙搂着田氏姊妹,道:“路途上乖乖的听邹先生的话,很快你们可到咸阳,那时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生活。”
  两女含泪点头,此时马队速度转慢,最后停下来。项少龙和善柔离开马车,扮成亲兵的纪嫣然早在乌果等掩护下,下了马车。
  项少龙来到邹衍的座驾旁,道别道:“先生珍重。”
  布帘掀开,邹衍哈哈一笑道:“天下间,怕没有你做不来的事。”
  马队开动,改由一名精兵团的头领率军,同行还有另五十名精兵团的成员,以护送他们到咸阳去。项少龙早为他们预备通行赵境的文书通牒,不用进入韩境,可大模大样到赵秦两国交界处,那时只要避开关塞城堡,可轻易回到咸阳。就算在二十一世纪,要越过边界亦非难事,更何况在这地大人稀的时代。护送的千名城卫留下来,在乌果一声令下,隐伏密林里,占据各战略要点。
  项少龙等藏身密林顷刻,乌卓找上来,道:“三弟猜得不错,嫣然公然由东门出城,大出严平意料之外,现在他们正全速赶来,快要到达。”
  纪嫣然笑道:“任他们怎么想,也猜不到赵人竟会对付他们,还得到孝成的同意。”
  善柔道:“李园这小子有没有回城?”
  乌卓笑道:“他自己往齐人营地去,只派十多人来追踪嫣然,全给我们宰掉。”
  蹄声隐隐从草原的方向传来,项少龙沉声道:“我们要杀他们片甲不留,绝不留情。”
  乌卓道:“放心吧!千多人去伏击三百人,又是出其不意,他们哪有活命的机会,就算有人逃掉,回城亦只是送死。”
  善柔低呼道:“来了!”
  乌卓含笑而去,指挥大局。
  项少龙等纷纷取出强弓劲箭,埋伏丛林间,静候严平和他的墨氏行者。
  纪嫣然凑到他耳旁,喜孜孜道:“嫣然的苦难终于过去,由今天开始,和夫郎并肩作战,同进共退,生死不渝。”
  项少龙得佳人垂青,说出绵绵情话,心头一阵感激,忍不住亲她一下脸蛋。太阳高挂中天,把林间的官道照得清晰若一个梦境。尘头滚起,大队人马风驰电掣而至。当整队骑士进入伏击的范围,号角声起,千多枝蓄势以待的劲箭由强弓射出,雨点般往敌人洒去,一时人仰马翻,血肉横溅,大半人摔下马来。到第二轮劲箭射出,再没有—个人留在马上。严平和他的手下,甫接触死伤过半,乱成一团,仓皇四散。项少龙知是时候,拔出血浪,往敌人杀去,善柔和纪嫣然变成两头雌虎,傍在左右,见人便杀,挡者披靡。本是平静安详的林野,化作血肉屠场。这批赵兵最近被滕翼日夜操练,加上赵人向以勇武名震当世,人人一手持盾护住身形,另一手以长矛重剑等兵器猛攻敌人,赵墨的人虽是人人武技强横,一来泄了锐气,又兼负伤者众,人数更不成比例,哪还有招架之力。
  项少龙闪身避过敌剑,振腕砍翻一名敌人后,见到严平在十多名行者护持下,硬往林中深处抢去,意欲逃生。想起元宗的仇恨,项少龙雄心陡奋,向两女打个招呼,猛虎般扑过去,往最外围的一人举剑疾劈。那人勉力挡格,只觉敌剑劲道强绝,一条手臂被震得全麻木了,人更被剑势冲得跄踉横跌,善柔冲前乘机一剑了结他。另一边的纪嫣然—改平时的温文婉约,娇叱一声,人随剑走,精芒连闪时,又有两个敌人中剑倒地。项少龙飞脚踢飞另一名被他硬斩断长剑的敌人,刚好与回过头来与他打个照面的严平四目交触。
  严平厉喝道:“董匡!这算是什么一回事?”
  说话间,严平身旁再有三人溅血倒地,可知战况之烈。
  项少龙大笑道:“巨子不知自爱,竟与赵穆合谋作反,大王命本将军来取尔之命。”
  严平挡开左右攻来的两剑,发觉己方再无一能站起来的人,四周给重重围困,知道大势已去,暴喝道:“董匡!是英雄的就凭手中之剑来取本人之命。”
  项少龙正中下怀,把手下喝退,仗剑欺前喝道:“巨子既有此意,让董某人成全你。”剑芒闪动,狂潮怒涛般涌过去。
  严平早力竭身疲,哪抵挡得住,剑刃交击中,节节后退。项少龙忽地凝立不动,血浪微振,但人人都感到他人剑合一,透出一股森寒冷厉的杀气。严平终是高手,借此喘过一口气的良机,改退为进,一剑扫来,带起呼啸风声,劲厉刺耳。项少龙早清楚他的剑路,夷然不惧,竟使出墨氏三大杀招里最厉害的“攻守兼资”。上次比武,严平就是在这招下吃大亏。
  不知是否元宗显灵,严平见他使出这招,心头泛起熟悉的感觉,心神剧震,蓦地认出眼前的董马痴就是项少龙,张口欲叫,眼前剑芒烁闪,项少龙的剑势有若铜墙铁壁般当头压来。严平哪还敢开口,使出巧劲,勉强拨开敌剑,小腹一阵剧痛,原来给对手膝头重重顶撞一记。他马步沉稳,没有跌退,咬牙回剑劈敌,再不顾自身安危。项少龙一声长笑,运剑架开敌刃,“当”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就趁刹那的空隙,血浪奔雷掣电般插入严平的胸膛。
  严平长剑脱手堕地,全身剧震,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前直没至柄的敌刃,鲜血正由血槽滚滚流出,呻吟道:“你是……”
  项少龙哪容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来,低声道:“这一剑是元宗送给你的。”猛地抽出长剑。林内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项少龙看着仇人仰跌身前,仰天默祷道:“元兄!你在天若有灵,好该安息。”心中却在苦笑,这么把墨门在赵国的势力连根拔起,也不知元宗究竟是否真的高兴。
  项少龙回到城内指挥所,离太阳下山只有个把时辰,一切平静如昔,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正在在暗里汹涌澎湃的怒涛。众人聚集幽静的宗卷室内,听取滕翼的最新报告。
  滕翼首先提起蒲布,说已联络上他,届时自会依计行事,接着道:“今天城卫大批调动,我故意弄得乱成一团,其实乱的是赵明雄他们的人马,我们的人都迅速聚集到指定的地点。更由于我故意把大批兵卒调往城外,除我之外,没有人可弄清楚真正的分布。”
  纪嫣然笑道:“有二哥指挥大局,没有人会不放心的。”
  滕翼道:“天黑后我们立采行动,把叛党所有将领擒下,又借口三弟来了,实施全城戒严,以免发生事时误伤无辜的老百姓。”
  项少龙皱眉道:“为何尚未有我出现的消息传来?”
  众人哑然失笑。
  滕翼笑道:“荆俊已摸清楚北面秘道的情况,赵明雄把出口所在官署的人全调出来,改由自己的亲兵把守,他本人坐镇北门兵卫所,就算我们把赵明雄宰了来吃,他在官署的手下怕仍懵然不知。”
  举凡当时代的城市,城门处均是军事重地,设有兵卫所以及各类供将领住宿办事的官署和兵营一类的建筑物,长期驻有重兵。邯郸城最大的兵卫所设在东门,便是他们现在身处的指挥所。
  项少龙道:“小俊尚有什么消息?”
  滕翼道:“午后开始,齐人开始穿过背风山的洞穴,悄悄潜入林区,小俊不敢冒险入林探查,但可以想像天黑后他们会在赵明雄的掩护下,渡过护城河,由秘道潜入城内。”
  纪嫣然失笑道:“若齐人发觉掩护他们的竟全是我们的人,不知会有何感想?”
  项少龙道:“定然深感荣幸!”
  乌果这时推门而入,大嚷道:“赵偏将传来消息,发现项少龙的踪迹。”
  众人先给他吓—跳,再又大笑起来。
  大队人马由东门开出,在草原斜晖的衬托下,壮观非常。项少龙和滕翼亲自领队,出城后朝消息里项少龙出现十五里外的打石村驰去。这批近五千人的城卫,只是作个幌子,到了有林木遮掩行藏的地方,会驻守各处,入黑后再绕到指定地点,由乌果指挥伏击由南门入城的齐军。项少龙和滕翼等则掉头潜返城里,在暗里操持大局。他们躲在宗卷室内,听取雪片般飞来的情报。
  太阳缓缓降入古城外苍茫的大地之下,邯郸城灯光处处,一切如常。项少龙出现的消息传到孝成耳内,他立即依计行事,命赵明雄往指挥所代替项少龙负责城防,禁卫军则在成胥指挥下实施全城戒严,人人均知孝成对项少龙已是惊弓之鸟,没有人怀疑孝成是将计就计,另有目的。由这时起,赵穆对外的联络完全被截断,无论赵明雄等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知道。赵明雄不虞有诈,领着百多名亲卫,来到指挥所,当他进入大堂,忽地发觉所有随从均被截在门外,大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赵明雄愕然喝道:“什么事?”
  旁边的卫士一拥而上,十多枝长矛抵在他身上各处要害,外面传来弩弓发射声和惨叫声。
  项少龙、滕翼两人悠然由侧门步出,来到他面前。
  赵明雄脸上血色立时退尽,怒道:“董将军!这是怎么搅的,下属并没有犯错。”
  滕翼冷喝道:“与赵穆勾结齐人,密谋作反,算不算犯错?”
  赵明雄脸色更加难看,颤声道:“你们莫要诬害我!”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你的官署下面新近建成一条宏伟的地道,赵明雄你不会说不知道吧!”
  赵明雄想起家中的娇妻爱儿,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滕翼最鄙视没骨气的人,冷喝道:“把他绑起来!”
  四周的精兵团员挪开长矛,一拥而上,把他绑个结实。
  项少龙来到跪在地上的赵明雄前,冷然道:“若你肯乖乖和本城守合作,我会放你一条生路,送你与家人逃出城外。若我有一字虚语,教董马痴不得好死。”
  赵明雄剧震抬头,不敢相信听到的话般瞪着眼前凛若天神降世的大汉。
  滕翼道:“但你须把与赵穆通讯的方法交待清楚,只要我们发觉所言属实,立即让你由东门逃出城外,还赠予粮食马匹和通行证件,人来!给我开门。”
  大门倏开,赵明雄的家人婢仆男女老幼百多人被押进来,人人神色仓皇,最妙是都换上远行装束,背着大小包袱。
  赵明雄激动地道:“大恩不言谢,小人服哩,无论董城守有任何吩咐,小人无不遵从。”
  项少龙知道心理攻势奏效,道:“立即放了赵兄!”
  绑着赵明雄的索子立被割断。
  赵明雄站起来时,滕翼笑道:“先把赵夫人、公子等送上马车,护往城外密林处,不得无礼,以免惊吓夫人。”
  众卫一声应诺,把赵家的人押出去。
  项少龙取出准备妥当的通行证件,交到赵明雄手上,诚恳地道:“这几天邯郸自顾不暇,只要赵兄连夜赶程,离开赵境,定可安度余年,赵兄也不用本人教你怎么办吧!”
  赵明雄感激零涕道:“小人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少龙和滕翼对视一笑,有深悉赵穆阴谋的赵明雄全心全意合作,哪还怕赵穆和齐人不掉到他们精心布下的陷阱里去。
  赵明雄在项少龙等人的挟持下,来到北门兵卫所,把与他同谋的兵将近百人全召到座前,宣布改向项少龙效忠。
  这些人哪还不知事败,跪满地上,叩头请罪。
  项少龙道:“若尔等能带罪立功,只要本城守不向大王说出来,谁都不知你们意图谋反,但必须绝对听从本人之命,否则不但人头不保,更祸及家人亲族。”
  众人忙称效命,路上赵明雄已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现在重新控制北门,可说更是胜券在握。这批叛将均知家人全落到项少龙手内,又见他们人人士气如虹,计划周详,知大势已去,谁还敢不乖乖合作,在赵明堆的吩咐下,分头办事去了。项少龙请滕翼留守北城,领着纪嫣然、善柔和清一色的精兵团团员近百人,离开北门,押着赵明雄走上邯郸大战前气氛紧张的寂静街道上。转入另一条长街,荆俊领着百多人迎头驰来,两队人马在街心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