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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露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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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黄昏时分返抵邯郸,和乌廷芳依依惜别后策骑返回别馆。
  此行最大的收获自是得到美女乌廷芳和与她父亲建立某一程度的了解及情谊,还有便是在乌应元亲自指点下,熟习了马性和骑术的窍门。对他这曾受严格军训的特种精锐来说,学一天的作用等若普通入学一年那么有效。
  抵达别馆,入口处竟有赵兵把守,吓了一跳,幸好遇到李善,知道赵王风闻少原君与乌廷威两事后,不但警告所有人不准动项少龙,还调来禁卫保护他。一方面惊讶赵王耳日之灵,亦隐隐感到这场比武背后大不简单。
  李善道:“雅夫人要你回来后立即到她的夫人府,马车在等你哩!”
  项少龙心中叫苦,他并非超人,这几天差不多是不分昼夜地分别和舒儿、雅夫人、乌廷芳三位美人儿周旋,每次悉力以赴,此刻筋疲力尽,如何向雅夫人满意交差。他痛苦得差点呻吟起来,回宅匆匆更衣,安慰舍不得他离去的舒儿一番,坐上马车,不理一切倒头便睡。醒来时发觉夜已深沉,身在夫人府内,雅夫人蜷睡身旁,像头温驯的小猫儿。
  项少龙心中升起无限温馨,唤她两声,见她仍好梦正酣,温柔地吻她的脸蛋、眼睛、鼻子、小嘴,小心为她盖好被子,站起来步到窗旁。伸个懒腰,只觉精神饱满,精力充沛。无论如何,在赢了连晋后,定要去找赢政,能见他一面也好。若没有见过这个一手缔造出中国的伟大人物,是死不甘心。不过想不通的是以邯郸如此守卫森严的城市,这样一个有资格继承大秦皇位的重要人物,将来如何溜出去?若不回咸阳,他如何登上皇座?电影里的邯郸城,只是个不设防的城市,现实里却是另一回事,赢政如何回去做他的始皇帝呢?
  当年赢政的父亲异人,得吕不韦这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之助,成功逃亡。赵人既有前车之鉴,理应不容许同样事情发生,纵使吕不韦再来,而赵人又忘记他作过的事,恐仍难以重施故技。
  而且那也不是几日可成的事,由吕不韦遇到异人,到异人返回秦国,中间相隔十多年,若非长平一战赵人被秦国的远征军坑杀四十万人,异人和吕不韦为怕遭受报复才冒险溜回秦国,还无奈地留下赵姬和赢政两母子。
  赢政今年究竟多少岁,是否长得和秦人般高大?他很想知道,有个人可问问最好。
  “少龙!”
  项少龙正想着被人知道会杀头的事,闻声着着实实吓了一跳。
  转过身来。
  美艳不可方物的雅夫人身穿单薄的罗裳,笑意盈盈的瞧他。
  项少龙道:“还以为你睡熟了,给你吓了一跳。”
  雅夫人移过来,靠紧他,纤手缠上他的脖子,欣然道:“若不装睡,怎试探到你的温柔,本还以为你在骗我,到见你给我吓一跳,方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人家是装睡的。”
  项少龙暗叫惭愧,自己入神想着对赵国大逆不道的事,反而被雅夫人视为温柔忠实的表现,真有点运气。
  雅夫人闭目梦呓地般道:“你不知道自己多么重,四名卫士抬你入来多么辛苦,真怕有一天会给你压死。”
  项少龙心中一荡,笑道:“昨晚夫人却似嫌我不够力道呢!”
  雅夫人白他一眼,离开他的怀抱,拉起他的手道:“本来人家从第一眼见到你,想到的是要和你合体交欢,不知为何现在还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儿,来吧!你的肚子应该饿哩,我们到后园的小楼赏月饮宴,好吗?”
  项少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以这般有商有量的语气和他说话,又见她不止是希望从自己身上得到肉欲的满足,知这荡女对自己生出情愫,心中充满征服这个女人的成就感。正要说话,肚子“咕咕”的叫起来。
  雅夫人花枝乱颤,一阵动人心魄的荡笑,妩媚地横他一眼,拖他走出房外。
  明月高挂天上,照亮整座大花园和位于园心两层的小楼。两人饮醉食饱,倚在楼栏处共赏又圆又亮的明月。
  雅夫人轻叹道:“今早人家起来,本立定决心不再找你,或者不那么快找你,可是不到半刻便下令卫士把你给拿来,想想却是不妥,后来改派府仆驾马车去迎你。那知你和乌应元父女到了城外去了,累得人家坐立不定,白等你一天,什么人都不愿见,王兄召见我亦托病不去呢。”
  听着这风华绝代的美女吐露真情,项少龙只觉心头一片甜蜜。自从时空机器把他强行送来这远隔二千多年的战国时代,事情一波接一波冲击他,使他根本无暇思索眼前的一切,只能设法挣扎求存。现在他忽然清晰知道,天啊!他真的来到古代,还和那不同时空的人物接触、交谈,甚至战斗和谈情说爱。只恨当时不能多问马疯子几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切不是早发生了吗?为何现在却仍然有过去、现在和未来,就像以往的现实那样。若改变已发生的事,对将来会造成什么影响?还是有着无数的过去,现在他面对的只是其中一个。假设他找到秦始皇,杀了他,是否就没有后来的中国?一切梦幻般不真实。最真实的时刻,只出现在与美女抵死缠绵之时,像眼前的雅夫人。
  “想什么哩!”
  项少龙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心中苦笑,自己的心事儿恐怕永远不可以吐露出来。
  伸手脱下披风,来到她身后为她披上,然后绕过她的玉臂,紧搂着她,同时抓着她一对纤手,柔声地道:“为什么对我这样坦白呢?不怕我看穿你的弱点,控制你吗?”
  雅夫人微笑道:“当然不怕!要控制就控制个够吧!我闷了整天,想了整天,发觉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快乐过。唉!对男女的事,我早麻木不仁。假设你在王宫和公侯的地方长大,会明白我的意思。”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你生于王侯之家,理应百物无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提起王宫,像在说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似的呢?”
  雅夫人紧挨在他怀里,好像要从他身上得到安全和温暖,幽幽地道:“听说以前在周朝,王室和诸侯受到传统和祭典礼仪的约束,兼且规定须从其它王侯家中挑选妻子,所以一切合乎礼法,没有人敢放纵。可是到了今天,王宫成为天下最淫乱丑恶的地方。经我亲眼目睹的淫行恶事不胜枚举,像养下几个娈童,还要他们搽脂抹粉,真教人呕心,王叔最爱在客厅墙上,画满男女交合的羞人情景,还召来大批臣子和宫女,饮酒作乐,而我……噢!真的不想说下去。”
  项少龙隐隐猜到其中可能牵涉到近亲乱伦一类的事,不愿深究,点头道:“不说最好,忘掉算了罢。”
  雅夫人两眼一红,凄然道:“少龙!只有你能帮我忘掉可怕的过去。”
  项少龙大喜,乘机道:“首先你不可以再和其它男人相好。”
  雅夫人心中一震道:“你知道哩!”
  项少龙心中暗叹,全城皆知的事,我怎会不知道?点了点头。雅夫人仰脸看他好一会儿后,转过身来,轻轻推开他。项少龙不解地低头看着她。
  雅夫人精灵乌黑的眼眸紧盯着他,神态转冷,平静地道:“你是否在心中鄙夷我呢?”
  项少龙大感头痛,这女人确是喜怒难测,却知退让不得,冷冷地道:“若你继续过着面首三千的生活,我的确会看你不起。”
  雅夫人最看不得他大男人的气魄,软化下来,道:“少龙!抱我。”
  项少龙摇头地道:“若你不答应我,恕难从命。”
  雅夫人惶急地道:“可是你总不能整天陪我,有时你会出征打仗,你难道不知道寂寞是可以把人折磨死的吗?”又幽幽一叹道:“我什么都有了,更不觉希罕,只有获得不同的男人,才能在某一段时间给人新鲜和刺激的感觉,好吧!你答应整天伴在我身旁,我把其它男人全赶跑。”
  项少龙微笑道:“没有相思之苦,那来重聚的欢娱,过犹不及,辛苦得来的成果才有价值。若夫人学不懂这快乐的至理,一生人休想能乐起来,尽管有我项少龙帮你仍于事无补。”
  雅夫人凝神思忖片刻,俏目闪过惊异赞赏的神色,沉声道:“你的思想很特别,很有新鲜的感觉,刺激我想起从未想过的问题,我正是过犹不及,所以没有快乐的感觉。”
  向他媚笑,又道:“我第一次感到和男人说话原来这么有趣。”
  项少龙心道当然有趣,在二十一世纪老生长谈的事,对你们来说已是思想上的突破。忽然间,他知道自己定可把雅夫人从连晋这奸小子手上夺过来,因为连晋少了他二千多年的道行。我的天!那是多么遥远的距离呵!
  雅夫人白他一眼,嗔道:“你的笑容很可恨,是否在笑人家。”又回复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情怀。
  她是否只是个被宠纵大了的小女孩呢?
  项少龙心中一动,指着天上明月说出牛郎织女的故事。最后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雅夫人听得心神俱醉,仰望明月旁的虚空,幻想那道鹊桥,叹道:“这两句话是少龙作的吗,音韵既好听,意境又迷人。”
  项少龙硬着头皮道:“当然是我作的,你听过别人说吗!”
  雅夫人笑着道:“不要这么紧张好吗?告诉我,为何要我听这么凄凉无奈的故事?”
  项少龙来到她身旁,凭栏挨着,淡然道:“我只想你去猜一下,当牛郎织女每年一度相会,他们会做什么事。”
  雅夫人为之失笑,风情无限地娇笑道:“当然会做昨晚我们曾做足一晚的事哩!”
  项少龙被地狐媚放浪的丰姿逗得欲火狂升,有点粗暴地道:“快答复我你要项少龙还是其它像连晋般的男人,二者只可选取其一,答对了我把你抱入楼内去。”
  雅夫人专注地瞪他半晌,含笑道:“若你能再作出两句诗文,可以像刚才那两句般打动人家,我或许会答应以后只做你的女人。”
  项少龙心中暗喜,今天就以诗仙李白的名句来应付你,随口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这两句诗对女人来说,最是一针见血。
  雅夫人娇躯剧震,低头轻念两遍,无限深情由秀眸里倾泻而出,柔声地道:“项少龙!你赢哩,抱我进去吧!”
  两人刚入楼内,准备进入寝室,一名婢女急奔上来禀告道:“夫人!连爷来了。”
  项少龙大吃一惊放下了雅夫人,冷冷瞪她一眼,自然在说:原来连晋竟可在你府内横冲直撞,随时登堂入室来找你。
  雅夫人先吩咐婢女道:“还不去阻截他,告诉他我今晚不想见他。”
  婢女领命去后,雅夫人横项少龙一眼道:“人家不是表明了心迹吗?”
  项少龙尚未答话,连晋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道:“连晋既已到此,夫人何忍连悦耳的声音都不肯让在下听上半句?”
  项少龙心中暗赞,连晋确有迷倒女人的风度和手段。果然雅夫人眼中露出茫然神色,显是被连晋勾起美丽的回忆。
  连晋又道:“今晚明月当空,美景无穷,夫人一人独寝,不嫌寂寞吗?”
  雅夫人心中一惊,芳心忐忑地偷看项少龙一眼,见他脸上现出不悦之色,忽恨起连晋来,喝斥道:“声音听过哩,快走吧!”
  项少龙见她仍未肯把话说绝,知她对连晋尚有余情,大不是滋味,闷哼一声。
  连晋怒喝道:“谁在上面!”
  侍卫斥喝声响起,接而是兵刃交击声和呼喊声,然后登楼声响起,连晋现身,后面追着守卫。
  雅夫人向众卫士喝道:“没你们的事,退下去。”
  连晋怒瞪项少龙,失去往日的从容,眼睛似要喷火出来,一字一字道:“又是你项少龙。”
  雅夫人正要向连晋责骂,项少龙截住她道:“夫人请进房内。”
  雅夫人绝不想留下这对情敌在此,却知道若不听项少龙吩咐,等若让连晋赢此一役,那自己将永远失去这心高气傲的男子,咬紧下唇,乖乖退入寝室。
  连晋见这从不肯真正屈服的美女,竞屈服在项少龙的“淫威”下,气得差点呕血,一时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一对虎目射出森寒的光芒,低声地道:“昨天是否是你唆使孙少爷来碰我的燕女?”
  连晋城府极深,恼怒过后,回复冷静,轻笑道:“不只燕女,你那素女都是我通知少原君去及时抢走的。”
  项少龙仰天一阵悲笑,再望着连晋,变得没有丝毫表情,沉沉地道:“好!若我项少龙让你活过后天,我项少龙跟你这人渣的老爹姓。”
  连晋当然不知道“人渣”是什么,知道总不会是好说话,哈哈一笑道:“这正是我连晋想对你说的话。”然后向寝室大声地道:“后晚连晋再来时,夫人当不会拒绝我作入幕之宾吧!”再一声长笑,下楼去了。
  项少龙真想追下去立即与他决一死战,可是若杀了他,会因有违王命被立即斩首,惟有强忍下这口鸟气。素女自杀惨死的祸首,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是谁!不过他亦不会放过少原君。
  “气消了吗?”
  项少龙转过身去,呆看倚门而立的雅夫人半晌,过去拦腰把她抱起,进入室内,他心中再没有半点柔情蜜意。有的只是暴风雨般的忿恨,他需要舒泄心中的痛楚,对象是雅夫人。
  雅夫人紧搂他,嚷道:“少龙你真好!弄得人家如登仙境,从没有男人能像你那么狂野有力对待人家的,真的精采。”
  发泄了恨气的项少龙听得膛目结舌,自己那样对待她,反赢来她由衷的赞美,看来她是有点被虐狂。
  雅夫人嗔道:“为什么不说话?人家以后全听你的话,行吗?”
  项少龙笑道:“这才象样。”
  雅夫人不依地扭动两下,不一会沉沉睡去。
  反而项少龙因早睡了一觉,又心痛害死素女,就那么瞪大眼左思右想,临天明前,不堪疲累睡过去。醒来时秋阳早升起来,暗叫乖乖不得了,如此纵欲,明天那还有力气和连晋舞刀弄剑,忙爬起来,立定决心,由现在起至决斗期间,绝不再沾女色,而事实上他对这方面亦生出倦意。走出厅外,立时看呆了眼。
  平时宫髻丽服的雅夫人,换过一身普通妇女所穿的便服,脸上薄施脂粉,连一对耳坠都没戴,别具另一种醉人的清丽丰神。她站在楼梯旁,显是刚刚上来。
  见到项少龙时亳不吝啬给他一个笑容,迎上来拥抱他道:“让民女服侍大人梳洗。”
  项少龙笑着道:“你喜欢做民女吗?”
  雅夫人赧然点头,道:“今天我要你陪我去逛街吃东西。”
  项少龙大感头痛,昨天还答应乌廷芳去看她,陶方亦必然有事找自己密斟,他更想找点时间陪伴寂寞的舒儿,唉!若懂分身术就好了。真想硬起心肠拒绝雅夫人,可是见她那兴致勃勃,满脸期待的神情,偏说不出口来。谈笑一番后,两人溜到街外,漫步而行。不知不觉,说说笑笑间,来到那天往雅夫人府途中曾经过的别国人居住的大宅。
  项少龙乘机问道:“这些地方住的是什么人,为何守卫这么森严?”
  雅夫人回答道:“大多是被我们打败的国家,求和时送来作保证的人质。”
  项少龙问道:“有没有些特别有身份的人?”
  雅夫人道:“所有人都是王族的人,最重要的是蠃政,他是秦国子楚的嫡子,唉!不过这人不提也罢。”
  项少龙追问道:“你认识他吗?”
  雅夫人俏脸一红,有点不情愿地道:“不但认识,还很熟呢!”
  项少龙皱眉道:“难道他也是你入幕之宾,他不是个小孩子吗?”
  据电影描述,秦始皇登位时才十三岁,现在岂非只有八、九岁,雅夫人难道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雅夫人啐道:“你哪里听来的,他最多比你年轻两三岁吧!”
  项少龙心想难道史书记载错误。
  雅夫人挽起他手臂道:“算我不对,求你不要再翻人家旧账好吗?”
  项少龙不敢再问,怕她起疑心,暗忖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不定可通过她认识这超凡绝世的风云人物。
  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回别馆,看看有没有急事找我。”
  雅夫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再无所求,欣然道:“好!让我看看你藏起来的燕国美女出落得怎么美丽。”
  项少龙愕然道:“你知道舒儿?”
  雅夫人快乐得像个忘忧无虑的小女孩,挺起酥胸得意扬扬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孙子兵法教的。我还知道乌廷芳那丫头爱上你呢。连晋与你在情场的较量,真是一败涂地。”
  项少龙头皮发麻,心内生寒。暗忖乌府其实布满赵王的探子和卧底,因为他并不信任有一半秦人血统的乌家人。此事非同小可,定要找个机会告诉乌应元,否则随时有诛家灭族的厄运。心惊肉跳中,项少龙携美而行,漫游邯郸城车来人往,摩肩接踵的古代大道。这是否只是因马疯子的机器所引发出来的一场时空之梦?项少龙忽地感到一片茫然。但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可怕,他已深深爱上这古老的年代和身旁的美女。
  项少龙和乔装民女的雅夫人朝别馆的方向走去,一路有说有笑,非常融洽。
  雅夫人道:“武士别馆我常听人提及,但人人劝我不要去,说那里品流复杂,你那间乌氏别馆和郭氏别馆是最高级的,没有点身份的武士都没资格住进去的。”
  项少龙饶有兴趣道:“我住的别馆原来这么有地位吗?我并不知道,那里住了多少武士和什么人我都不清楚。”
  雅夫人道:“你不会连连晋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吧!”
  项少龙一愕道:“真的吗?”难怪那天他把乌廷威带来。
  昨晚他盛怒而回,不会对舒儿不利吧?想到这里,恨不得插翼飞回别馆去。雅夫人待要说话,俏脸忽地泛起不自然的表情。项少龙循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对街的行人里,有一群十多个武士,簇拥一名躯体挺拔,霸气十足的锦袍疤面大汉,正别过头来,遥盯他们两人。
  雅夫人低头向他轻声道:“快走!”
  急步前行,项少龙满肚疑惑,追在她身后。
  眼角余光见那群人派出两名武士横过车马往来的街道,追了上来,其中一人高嚷道:“夫人慢走!”
  雅夫人停下来,无奈地叹一口气,项少龙惟有陪她止步。
  两人绕到他们身前,无不友善地瞪项少龙两眼,然后向雅夫人恭敬施礼,道:“侯爷请夫人过去相见。”
  项少龙本以为雅夫人定会拒绝,那知她无奈的道:“你们先回去,告诉侯爷我交待两句话后过去见他。”
  两人不屑地多瞧项少龙两眼,回到对面街去。
  雅夫人惶恐地垂头道:“少龙!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迟些再找你好吗?”
  项少龙无名火升起问道:“那侯爷是谁?为何一句话可由我身边把你抢走。”
  雅夫人哀求道:“求你不要问,我去了!”就那么走掉了。
  项少龙看着雅夫人直抵那群人中华服脸带刀疤的大汉旁,给他抄起蛮腰,搂抱而去,胸口立时像给人打一拳般难受。他愈来愈弄不清楚这些人间的关系。以雅夫人的地位,怎么像怕了这侯爷似的,还任他当着自己眼前又搂又抱,摆明在给自己丢面子。他呆立半晌,呼吸困难,心中充满屈辱之情,偏又无处发泄。搭上荡女确是没趣,你永远不知道她还有多少面首。他甚至不再想知道这侯爷的任何事,以后不要再见到雅夫人。蹄声响起。
  项少龙惊醒过来,仰头一望,李善和几名武士气急败坏赶到,叫道:“项大哥!我们到雅夫人处找你,说你和雅夫人刚刚离开。”
  项少龙心生不祥预感,问道:“什么事?”
  李善哭丧脸道:“舒儿被人奸杀了!”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震撼得他踉跆跌退,直撞到背后一堵墙壁上,脸上没有剩下半点血色。
  掀开锦被,舒儿满布瘀痕的赤裸身体,冰冷没有生命地仰躺榻上,双目渗出的鲜血早凝固发黑。致命的是缠在颈上的一条红绳,深嵌进颈项里,下身一片狼藉。舒儿死了!以最屈辱和残酷的方式被虐杀死了。项少龙全身冰冷,完全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素女的死是隔离的,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而且来到这二千多年前的时代,一切均有点梦幻般不真实,死亡像开玩笑似的;虽悲痛却不深刻,所以当他为其它事分心的时候,很容易把素女的自杀放在一旁,甚至忘记。舒儿却是另一回事!
  他的心在淌血!
  在旁陶方说话的声音像是在远方响起一般道:“今早春盈进房,舒儿便是这样子,凶手一定是别馆内的人。”
  项少龙不想再问。敢动舒儿的只有两个人,一是乌廷威,另一个是连晋。他并不相信乌廷威有这大胆子,所以凶手定是连晋,他看准自己莫奈他何,至少在决战前不敢动他,他是要不择手段打击自己。没有人会为一个燕国送来的赠品出头,包括陶方或乌应元在内。他从未像此刻般那么想杀死一个人。
  陶方道:“不若搬来与我同住!我的夫人和女儿们很想见你。”
  项少龙用锦被将舒儿整个盖起来,摇头道:“不!我要睡在这里,由这刻起不需任何人侍候,更不要让任何人来这里。给我为舒儿办后事!我须静静想一想。”
  陶方忧虑地道:“少龙!千万不要折磨自己,明晚是你和连晋比武的要紧日子,现在全城人无不期待结果。”
  项少龙变得冰雪般冷漠和平静,淡淡地道:“放心吧!没有人比我更重视明晚的约会。”
  经过这么多残忍的打击,他终于收拾玩世的浪子情怀,变回原先那时代悉心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和为任务不择手段的冷酷战士。
  整个下午,项少龙留在舒儿被杀的房内。他没有痛哭,没有流泪。悲伤绝望只是弱者的行为。
  在这战国时代,在这大部份人都为一己之利无恶不作的年代,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看到舒儿的尸体,他深切体会到现实的冷酷无情,体会到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强权社会。
  他要报仇,就要成为最强的人。
  待陶方等人退出宅院后,他拿起木剑,专心致志练起剑来,钻研墨子剑法的精要。心与神会后,他把其中最精妙的十式不断重复演习。墨子剑法重守不重攻,每一招的余势隐含攻势。假若能把这种攻势加以演绎,那守而不攻的剑法将变成攻守兼备,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扬手挥剑。舞得兴起,项少龙扑出厅去,利用更宽广的空间施展,并把对人体结构和力学的认识,完全融入剑法里。剑风霍霍中,一忽儿飘游无定,一忽儿天马行空,无法可循。每一攻击都是由墨子剑法的寓攻于守中变化出来。狂喝一声,连续劈出百多剑,竟无一招采取守势。剑影一收,木剑移到眉心,以剑正眼。
  一道娇俏的人影扑入厅内,惶急呼道:“少龙!”
  项少龙放下木剑,乌廷芳不顾一切扑入他怀里,悲泣道:“少龙,少龙!”
  项少龙一手剑指地上,另一手搂着怀中玉人,心中又涌起舒儿惨死的悲痛,五脏六腑绞作一团,凄然道:“你知道舒儿的事。”
  乌廷芳抽搐着点头,泣不成声,为他难过。
  她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凝着泪眼瞧他道:“陶公来找阿爹,查问大哥的行踪,我那时还怪你不来找人家,听到舒儿的事后人家不理爹的反对立即赶来。少龙!大哥自昨晨起给爹关了起来,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项少龙点头道:“我知道凶手是谁。”
  乌廷芳垂头轻轻问道:“你是否怀疑连晋,他……他虽恃才傲物,但人却很……噢!不会是他吧?”
  项少龙叹道:“他正在追求你,自然在你面前充正人君子,告诉我,是谁引你大哥来找舒儿?”
  乌廷芳为之语塞,看样子仍不相信连晋会犯此恶行。
  门外一声干咳,两人连忙分开。
  陶方进来向项少龙打个眼色,表示有话对他说。
  项少龙对乌廷芳道:“小姐不若先回家去,我办妥一点事后立即来见你。”
  乌廷芳不依道:“不!最多人家在一旁等你。”
  陶方讶异地看她一眼,想不到骄纵的小姐竟会对项少龙如此驯服痴缠。
  项少龙无奈地道:“好吧!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和陶公到花园里说几句话,请他代我办点事!”
  乌廷芳见他和陶方说话不许她听,本是心中不悦,听到最后那一句,才欣然答应。
  两人来到花园里,陶方脸上忧色重重,沉吟半晌,道:“少龙知不知道在邯郸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是谁?”
  项少龙愕然问道:“难道不是大王吗?”
  陶方环视清幽的花园,除进门处有武士把守,肯定四周无人,搭着他肩头低声道:“表面看来当然是他权力最大,可是还有一个人能影响和操纵他,这人才是赵国真正的主宰。”
  项少龙皱眉问道:“谁能影响大王?”
  陶方苦笑道:“他的男人。”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陶方叹道:“我们大王好男色之事,天下闻名。据宫里传出的消息,每逢大王见此人,都穿上女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项少龙恍然大悟,问道:“这人是谁?”暗忖难怪乌应元不想乌廷芳嫁入王宫,而赵王又肯放过乌廷芳这么动人的美女。
  陶方压低声音道:“他是巨鹿侯赵穆,此人心计剑术均为我大赵之冠,手下高手如云,府内食客有来自各地的奇人异士,隐然为继平原君赵胜后,我国最有势力的人。”
  项少龙想起把雅夫人强召去的侯爷,肯定是赵穆无疑,难怪雅夫人如此怕他,问道:“雅夫人是否他的女人?”
  陶方一震道:“你怎会知道的?”
  项少龙把今早的事说出来。
  陶方的脸色更难看,在他再三追问下才道:“对巨鹿侯来说,赵雅只是他其中一件精采玩物。他拥有无数美女俊男,以前压着他的平原君过世,他再没有任何忌惮。现在除主人、郭纵和几位大将外,其它人均不被他放在眼里,公卿贵族对他是敢怒不敢言。”
  项少龙大感头痛,不过总算弄清楚了点赵国的权力架构。
  陶方不胜欷歔道:“长平之战前,我国地虽偏远,人口土地亦较少,军旅却是无敌于天下,文有蔺相如,屡破秦人奸计,武有赵奢、廉颇、李牧,平原君赵胜文武兼备,有他为相,秦人莫奈我何。可是自惠王和这些一代名臣武将逝去,我们的孝成王空有一个廉颇而不用,反起用赵奢之子赵括,招来长平的惨败,使我们由强转弱,使人扼腕叹息。”
  项少龙记起这长平之战的大罪人道括乃雅夫人的亡夫,乘机问道:“大王为何要用赵括取代廉颇?”
  陶方摇头苦笑道:“还不是他的口才了得,这人生得一表人才,长于分析,精通兵学,辩论起来,他那曾以少胜多大破秦军于韩地的父亲赵奢仍说他不过。可是赵奢却认为他不可以为将,所以当大王任他为大将,连赵奢夫人都反对,只是大王受他纸上谈兵的漂亮言辞所惑,一意孤行。”
  项少龙不解地道:“为何赵奢这么小看他的儿子?”
  陶方叹道:“因为赵奢看穿他的宝贝儿子过于自负,不听人言,只喜空言放论,刚愎自用。说是没有人说得过他,打他却打不过人家。”
  接着愤怨地道:“长平一役,他占尽地势补给之利,先前的指挥廉颇又以逸代劳,弄得秦人的远征军粮乏兵疲。岂知他甫到立即下令全军空城而出,仓卒深入敌阵,结果不但被秦人反攻回城内,更给截断补给线,个把月粮绝城破,被秦将白起干出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大屠杀。大王对此事实难辞其咎,若非他以赵括换廉颇,何来此事?”放低声音道:“应元大少爷因此事对大王心灰意冷,现在少龙明白吗?”
  项少龙知道陶方得乌应元的指示,对他推心置腹,问道:“陶公为何忽然提起巨鹿侯赵穆?”
  陶方沉声道:“因为他昨晚曾和连晋一起来到别馆,天明后离去,而以红绳虐杀美女,正是估许多嗜好的其中一个,早有不少先例。”
  项少龙大吃一惊喝道:“什么?”
  陶方又道:“千万别激动,更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徒招杀身之祸。他虽一向不管赵雅的事,可是赵雅破天荒两次留你过夜,必招他之妒。经连晋这最懂借刀杀人的奸贼唆摆献计,致有此事发生。所以明晚之会,连晋有他撑腰,必会全力把你杀死。若你杀死连晋,却会给他摆布大王治你以罪,这情况我和大少爷商量后,决定向你说个清楚。”
  项少龙再次渴望手内有一挺重机枪,可惜只是一把木剑,有事时乌氏惈亦帮不上忙,更不要说乌应元和陶方。
  陶方劝道:“这两天最好少出门,若能击败连晋,取得大王的信任,赵穆或会改变对你的态度,到时大少爷会另有大计,但一切必须等到比武后再说。”
  项少龙嘴角逸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道:“我知道怎样做了。”
  陶方看得心中一寒,提醒他道:“你对赵穆表面须装作若无其事,此人心胸狭窄,如开罪他,必招来报复。”
  项少龙心中苦笑,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回到房内,乌廷芳嘟着嘴儿。
  项少龙心痛舒儿之死,没有心情和她亲热,和她说一会内心话儿后道:“假若有一天我要离开赵国,芳儿肯否抛却一切,和我远走高飞?”
  乌廷芳一呆,说道:“那爹和娘呢?”
  项少龙道:“先不要想他们的问题,我只问你自己的想法。”
  乌廷芳显然并不习惯于有自己的想法,迟疑半晌道:“人家当然跟你,可是那要不影响爹和娘才行。”
  项少龙明白地道:“这个当然,我怎会只顾自己,不顾你的父母家庭。”
  乌廷芳欣然投入他怀里,仰起可爱的小嘴道:“少龙!亲人家好吗?”她初尝滋味,自是乐此不疲。
  项少龙无法可施,何况非是什么痛苦的事,如她所愿。
  不片晌乌廷芳娇躯扭动,脸红如火,还主动爱抚他的虎背。项少龙想起要保留体力,暗暗心惊,离开她的小甜嘴,软硬兼施,又吓又哄,把她迫回家去。陶方早和一群武士在大门牵马等她,见项少龙把她送出门来,松一口气。舒儿和素女两件事后,再没有人敢对与项少龙亲密的女人掉以轻心,乌廷芳的身份虽与惨死的二女大不相同,但谁也没有把握同样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那后果是没有人承担得起的。
  上马前,乌廷芳拉着项少龙道:“明晚才可以见你,爷爷答应带我入宫看你们的比武,你千万不要输啊!”
  正要登上座骑,连晋由别馆步出,大叫道:“孙小姐请留步!”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但项少龙早拟定策略,一点不把内心的感觉流露出来,移到一旁,观看乌廷芳对前任男友的反应。
  连晋眼尾不住望向项少龙和陶方等人,大步来到乌廷芳前。
  乌廷芳偷看项少龙一眼,有点手足无措地道:“连大哥!我要赶回家。”
  连晋深深望她一眼,脸上泛起一个迷人的笑容,柔声道:“让大哥送你一程如何?”
  乌廷芳暗吃一惊,偷看木无表情的项少龙一眼后摇头道:“不用哩!陶公会送我回去。”
  连晋仰天一笑,不屑地扫视项少龙、陶方等人一眼,轻蔑地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们有何资格保护孙小姐。”
  陶方和十多名武士均脸色大变,反是项少龙冷静如常,不透露心中的怒火,只是冷眼旁观。
  陶方怒道:“连晋你说话最好检点些。”
  乌廷芳以前对陶方亦不大客气,可是因项少龙的关系,爱屋及乌,嗔道:“你怎可这样说话,快回去,我不要你送。”
  连晋斜眼望向项少龙,冷笑一声向乌廷芳道:“孙小姐难道忘掉我们的山盟海誓吗?”
  乌廷芳惶恐地瞥项少龙一眼,跺脚道:“不要乱说,谁和你有什么山……唉!不准你再说。”
  连晋淡然一笑,道:“过了明晚再口硬吧!”胸有成竹地向项少龙道:“我们走着瞧!现在雅夫人再也护不住你了。”言罢扬长而去。
  乌廷芳哪受过这般侮辱,大叫道:“我要告诉爷爷。”
  连晋以狂笑回应,竟连乌氏惈都不在意似的。项少龙和陶方交换个眼色,大感不妥。难道赵穆真会为他撑腰,否则他怎敢如此嚣张?
  项少龙刚返回屋内,有下人来报,雅夫人派马车来接他去。项少龙想起她今早的事,心头火升起,一口回绝。吃过晚饭,他又再次研习墨子剑法,愈觉其博大精深,妙用无穷,能把人类的体能推展至极限。正专心的时候,雅夫人竟芳驾亲临。
  项少龙漠然不理,直到她挨入怀里,皱眉道:“你还来干什么?”
  雅夫人凄然道:“少龙!对不起。”
  项少龙还要说话,颈项处像给毒蚊狠叮一口,骇然朝她望去,只见她纤指拿着一根细针,尖锋处闪耀奇异的绿色光泽,神智一阵迷糊,昏迷过去。
  被雅夫人的手下抬上马车的一刻,项少龙醒转过来,身子仍柔软无力。
  雅夫人坐进车里,让他枕在大腿上,轻柔地摩挲他的头发,不时发出叹息,显然不知他逐渐清醒。
  项少龙并不奇怪,因为她不知道他受过对药物的“抗体训练”,曾接受过多种抗体的注射,拥有常人多倍以上对药物和毒素的抗力。针锋的毒素极可能是从植物里提炼出来,能使他暂时昏迷发软,却不会损害他身体的组织,造成永久的伤害,他甚至感到身体正逐渐回复力气。
  她为何要对付他?
  脸上传来奇异的感觉,原来是雅夫人的泪水滴在自己脸上。
  马车徐徐开出,当然没有人敢拦阻她的座骑。
  雅夫人幽幽一叹,喃喃地道:“少龙不要怪我,我是被迫的,不这样做,我们会很惨。”
  项少龙可非蠢材,怎还猜不到是巨鹿侯赵穆的阴谋,不过却猜不到他会作何摆布,谅他有天大的胆子,怕仍不敢公然伤害他?可是他为何要帮助连晋这样一个“外人”来对付他这个“自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