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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后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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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刚进入城门,接到小盘的谕旨,立即进宫见驾。
  小盘在内政厅与吕不韦、昌平君等一众大臣议事,项少龙在书斋枯等半个时辰,小盘才来见他。坐下后小盘微笑道:“师傅认识冯劫这个人吗?他是专责我大秦律法的大夫。”
  项少龙以微笑回报道:“为何储君特别提起这个人来呢?”
  小盘淡淡道:“此人颇有风骨、不畏权势,寡人他也敢出言顶撞。只是不知他是否受《吕氏春秋》的影响,竟忽然批评我大秦律法过于严苛,殊失圣人教化之义。”
  项少龙讶道:“如此说来,储君理应很不高兴才对。为何说起此人,反有欣然之意?”
  小盘哈哈一笑道:“师傅最了解我,只因此人说及一些其他的事情,却非全无道理。例如他指出各国为君者,每根据形势变化,随时发布新政策,朝令夕改,使吏不知所守、民不知所趋,犯者则因法出多门而得售其奸,确是正论。所以法令必需一统,舍此再无强国之术。”
  项少龙呆望着快满十八岁的未来秦始皇,心涌敬意,并非因小盘把握到明法制的重要,而是他容纳谏言和被批评的胸襟。
  小盘低声道:“我初时还以为他投向吕不韦,可是见他说话的轩昂神态颇肖师傅你,后来又拿着你的盗贼申诉书严词诘问吕不韦,方知他只是像师傅你的不怕死。哈!此人虽不宜掌律法,但却是当御史大夫的好料子。”
  项少龙暗吃一惊,如此岂非令李斯好梦成空吗?忙道:“储君最好三思,李长史亦是个合适人选。”
  小盘摇头道:“若说合适,最好由师傅你来担任。你听过李斯正面顶撞过任何人吗?论识见,李斯十倍胜于冯劫,而其刑名之学,比之商鞅亦有过之而无不及。故他最合做由他创出来的三公九卿里廷尉一职,出掌律法。而寡人可以借他之学,统一和强化全国律法,为将来一统天下打下坚实的根基。”
  项少龙为之哑口无言,说到治理国家,他怎敢和日后统一中国的超卓人物争辩。幸而廷尉乃九卿之一,李斯该满足吧。同时可以看出自己对小盘的影响有多大,小盘只因冯劫语气神态酷肖自己,而判别出他仗义执言。成功非侥幸,正因小盘知人善任,日后的天下终于落入他手内。
  小盘忽然兴奋起来,压低声音道:“小俊已把牧场一战详细告诉寡人,过程确是精采绝伦,师傅或许比白起还厉害。日后若师傅领军出征,必可战无不胜。”
  项少龙心中苦笑,那可是自己最害怕的事,小盘有此想法,自己定难逃此任,幸好非是迫在眼前的事,岔开话题道:“吕不韦如何推诿罪责?”
  小盘眼中闪过冷酷的杀机,沉声道:“当然是审也不审而全体释放,再胡乱找些人来杀掉以首级充数,不用愁我们认出身份来。若非有黑龙这一招,说不定我会召他进来,亲手把他干掉。哼!蒙骜罪该万死,幸好他还有两个好儿子。”再向项少龙道:“黑龙该制成了吧!”
  项少龙道出详情。
  小盘叹道:“幸好师傅想出此一妙绝天下的计策,否则不知如何可以压制吕不韦。嘿!我嬴政之有今日……”
  项少龙打断他道:“不要说这种话,储君乃上天注定一统天下的人物,微臣充其量只是玉成其事吧!”
  小盘露出感动的神色,好一会后,叹一口气道:“太后昨天搬往甘泉宫去!”
  甘泉宫是座落城北的王室小行宫,与咸阳宫遥遥相对,朱姬搬到那里去,离开儿子,自因两人关系转趋恶劣。
  项少龙皱眉道:“你是否和她争吵过呢?”
  小盘一脸被冤枉的神色,摇头道:“刚巧相反,近日我照师傅吩咐,蓄意与太后修好。她坚持要搬往到甘泉宫,我也曾苦苦挽留她,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那么说搬便搬,真是奇怪?嘿!其实她离宫更好,因为寡人可眼不见为净。”
  项少龙知他指的是朱姬和嫪毐的奸情。心中奇怪,照理朱姬若要保持对朝政的影响力,自该以留在宫中最属明智。为何她要搬离咸阳宫呢?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想到刚和自己发生肉体关系的绝色丽人琴清,凭她的消息灵通,当是暗查此事的最佳人眩顺口问道:“她还有没有参加早朝会和议事呢?”
  小盘苦笑道:“她怎肯放手?虽不是常常出席早朝,但事无大小,均要先经她审阅,比以前更难应付。最气人的仍是嫪毐,这贼种气焰日张,一副太后代言人的神气,不但说话多了,还不断向太后打报告和搬弄是非,恨不得把他一刀斩了。”
  项少龙默思片时,微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不若来招顺水推舟,把嫪毐变成太后的代言人。以这家伙的狼子野心,必会与吕不韦争权争个焦头烂额,我们便可坐山观虎斗。”
  小盘愤然道:“可是我只要见到嫪毐,立即无名火起……”
  项少龙笑着打断他道:“若要成大事,必须有非常襟胸和手段,能人所不能。说到底,嫪毐只是个小脚色,顶多是结党营私,祸害远及不上吕不韦。只是有太后为他撑腰,才能搅风搅雨。且因他在别人眼中,始终是吕不韦一党,他若弄至神憎鬼厌,于吕不韦更无好处。储君还是多忍耐他几年吧1
  小盘颓然道:“师傅说得对。一天我未正式登位,仍要看太后脸色做人。嘿!太后离宫前要我把嫪毐封侯,我当时婉言拒绝。岂知太后由那天开始,便不肯在我签发的政令上加盖玺章,害得文牍积压。唉!看来只好如她所愿。”
  项少龙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储君可向太后晋言,待春祭之后,万象更新,方为嫪毐封侯赐爵的好时机。”
  小盘苦恼道:“事情仍非如斯简单,太后还要把嫪毐的几个奸党,提升要职。例如内史之位,嫪毐要由他的族人嫪肆接任。此外还有令齐、韩竭两人,一文一武,均是嫪毐新结的党羽,太后着我许他们出掌要职,教人心烦。”
  项少龙早知事情会是如此,而若非这样,将来嫪毐亦没有造反的能力。安慰道:“无论他如何扩张势力,始终难成气候。为得到太后支持,储君只好忍一时之气。何况!吕不韦要比储君的头更痛哩1
  小盘想了想,笑起来道:“不知为何,任何事落到师傅手上,总变得轻轻松松的。师傅的话,我当然言听计从。”
  两人再商量一会,项少龙离开王宫,往找琴清。
  琴清见分手不久,项少龙便来找她,神情欢喜,在内轩见他。
  两人自那天发生关系后,因项少龙专志练刀,再没有作行云布雨之事。此刻在琴清府内相见,不禁生出既亲密又陌生的微妙感觉,对新的关系有种既新鲜又不知如何自处的动人情况。
  还是由项少龙拉起她的玉手,步出后庭询问道:“太后搬到甘泉宫一事,琴太傅晓得吗?”
  琴清黛眉紧蹙,低声道:“我刚回府便知道,但因这次太后带往甘泉宫的人,全是她的亲信,故少龙若要人家去调查,恐怕要教少龙失望。”
  项少龙拉着她走上一道小桥,在桥栏坐下来,另一手搂紧她的小蛮腰,苦恼道:“太后搬离王宫必有原因,令人费解。”
  琴清给他一搂,立时娇柔无力,半边身挨往他,虽际此冰天雪地之时,俏脸仍红如夏日的艳阳,半喜半嗔道:“项大人检点些好吗?下人会看见哩!”
  项少龙哈哈一笑,将她拥坐腿上。琴清惊呼一声,失去平衡,斜仰起娇躯,香唇早给封贴。
  一阵销魂蚀骨的缠绵,项少龙意足志满道:“这是惩戒你又唤我作项大人,琴太傅甘愿领罚吗?”
  琴清既甜蜜又羞不可抑,风情万种地白他一眼,嗔道:“霸道!”
  项少龙给她的媚态弄得三魂七魄无不离位。暗忖只恨自己来到这时代,不知如何竟失去令女人怀孕的能力,否则若能弄大了像琴清又或纪才女她们的肚子,必是很幸福美满的一回事,想到这里,虎躯剧震。
  琴清见他脸色大变,骇然道:“什么事?”
  项少龙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微呻道:“糟糕!我想太后是有喜哩。”
  踏入府门,听得邹衍回来,项少龙大喜,问得邹衍正在内堂由纪才女亲自招呼,忙赶去见面。邹衍神采如昔,见到项少龙,自有一番欢喜之情。此时纪嫣然已把请他老人家回来一事的背后原因详细说与他知,晚饭后,邹衍与他到园中小亭说话,相伴的当然少不了纪才女,灯火映照下,雨雪飘飞,别有一番滋味。
  项少龙先不好意思道:“为了我们的俗事,竟要劳动干爹仙驾,我们这些小辈真……”
  邹衍洒然一笑,打断他道:“少龙为何变得这么客气,更不用心中过意不去,因为老夫久静思动,正要返齐一行,好看望那群稷下旧友。”
  项少龙想起善柔,正要说话,纪嫣然已道:“你不用说,嫣然早请干爹代我们寻找柔姊,凭干爹在齐的人脉关系,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项少龙正为善柔担心,闻言喜出望外,心想善柔的剑术出自稷下,邹衍找她自该是水到渠成之事。
  邹衍在石凳坐下来,双目异采闪闪,沉声道:“想不到我邹衍在风烛之年,仍可制造个新圣人出来,世事之出人意表者,莫过于此。”
  纪嫣然轻轻向项少龙道:“干爹已完成了他的不世杰作《五德书》,还把它赐给我代他暂作保管。”
  项少龙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隐隐明白到邹衍透视未来,知道将来天下必由小盘统一,故把呕心沥血的杰作留在秦国,否则说不定会毁于战火。心中一动道:“干爹想怎样处理《五德书》,尽管吩咐下来。”
  邹衍双目射出欣悦之色,微笑道:“将来黑龙出世,少龙你负责把此书献上给政储君,那比由老夫亲说更有力百倍。”
  纪嫣然愕然道:“干爹不准备留到黑龙出世后动身吗?”
  邹衍摇头叹道:“天数有定,干爹恐怕不能等那么久。这次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回来探看你们,然后顺道返齐。”
  纪嫣然脸色立变,凄惶地看项少龙一眼,骇然道:“干爹!”
  邹衍哈哈一笑,洒脱道:“春去夏来,此乃天理常规,人生无常,仍只是自然之象,嫣然难道还看不通吗?”
  纪嫣然毕竟是非常人,强挤出笑容道:“干爹责怪得好!嫣然受教。”
  项少龙点点头,冲口而出,引用宋代大家苏轼的名句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干爹说得对。”
  邹衍目露讶色,与纪才女一起瞪他好一会,赞叹道:“少龙比老夫看得更透彻。”然后续道:“吕不韦仍有点气运,在储君加冕前,少龙至紧要忍让一点,避免与他正面交锋,那老夫就放心哩。”
  项少龙打从真心露出敬意,邹衍可说是当代最具明见的人。但亦只有他项少龙才真正明白这宗师级人物洞识天机的智慧,难怪他的五德说影响如此深远,广及政治和学术文化的不同层面。
  邹衍仰望茫茫雪夜,沉吟不语。
  纪嫣然柔声道:“干爹啊!我们这样制造一条黑龙出来,是否有点像在骗老天爷呢?”
  邹衍哑然失笑道:“确是有点取巧,但天命已明,新圣人正是由少龙一手培养出来的政储君。现在东方六国虽仍有点声势,却是不知自爱,只懂互相攻讦,日后只要政储君大权在握,六国灭亡之日,已是屈指可数。”
  项少龙讶道:“说到底干爹身为齐人,为何却一点不为己国的命运担心?”
  邹衍从容道:“齐国只是老夫出身之地,老夫放眼却是统一后的天下。兼之现今齐王建昏庸误国,只要想到他老夫就心中有气。”
  纪嫣然接入道:“干爹和嫣然都有同一看法,就是只有天下归于一主,人民方有和平安乐的日子。不过只要想起少龙说过‘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两句话,最怕政储君将来会变质,再不若现在的知人善任、俯察下情。”
  项少龙忍不住泄漏天机道:“只有当由人民推举领袖的制度出现,情况才可以真个改善过来,不过那可是二千多年后的事。”
  邹衍和纪嫣然听得面面相觑,后者大奇道:“怎可能有这样的制度?夫君大人为何敢肯定是二千年后的事呢?”
  项少龙心中大骂自己,搔头尴尬道:“我只是随便猜估。”
  邹衍微笑道:“少龙常有惊人之语,盖因你非是普通人也。否则我这乖女儿不会对你死心塌地。”再望往不见星月、只见雪花的天空,语带苍凉道:“夜了!我也要早点休息,明天我便动程往齐国去。”
  项少龙与纪嫣然对望一眼,均明白贯通天人之学的大师,掌握到自己阳寿将尽。此回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
  翌晨项少龙、纪嫣然等把邹衍送出城外,陪他走十多里,依依道别。邹衍哈哈一笑,领着百多家将,在乌果的一千都骑护翼下,洒然去了。项少龙返回咸阳,已是黄昏时分。昨晚停下的雨雪又洒下来。项少龙想起等若永袂的别离,禁不住黯然神伤。与这位开整个中国术数之学先河的大宗师的交往,令他心中百感交集。若非邹大宗师,他不但不会得到纪才女,可能早在大梁便送掉小命。
  踏入府门,陶方迎上来道:“嬴盈在东厢等待你足有半个时辰。”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向众娇妻告罪,来到东厢。
  嬴盈正等得不耐烦,见他怨道:“你究竟到哪里去呢?”
  项少龙心中闪过明悟,知道纵使嬴盈回心转意,他也再不会接受她,原因并非她曾是管中邪的女人,因为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来说,根本不把女子的贞操放在心上。他以前起过追求嬴盈的心,主要是看在昌平君兄弟情面,亦有点贪她美色。可是经过多番接触,对她仅燃起的一点爱火,已因她反覆善变、不分轻重和是非的性格而熄灭。现在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肯沾惹嬴盈。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后,项少龙客气地请她坐下,道:“嬴小姐找项某人有什么事?”
  嬴盈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和距离,楞了好一阵子,垂首苍然道:“人家知你心中恼恨,唉!嬴盈不知该怎么说。三天后是你和中邪决战的日子,真为你担心哩!”
  项少龙见她不是来劝自己罢斗,稍生好感。想起百战宝刀和新悟出来集古今大成的百战刀法,微笑道:“多谢小姐关心,人生总是充满大大小小的挑战,如此生命方可显出动人的姿采。”
  说真的,若不是有管中邪的压力,恐怕迫不出这套百战刀法来。
  嬴盈微抬俏脸,秀目射出茫然之色,轻轻道:“我不知为什么要来找你,中邪每天不断练剑,已研究出种种破枪之法,唉!人人知你根本不擅用枪,故纵有飞龙枪,恐怕……唉……人家很担心哩!”
  项少龙淡淡道:“你难道不担心管中邪吗?”
  嬴盈凄然点头,低声道:“最好当然不用比武,但我知道没有人可以改变你们的决定。”又垂下头去,幽幽道:“很多谢那天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已考虑清楚,答应了杨端和的婚事,不过尚未告诉大兄和二兄,你们决战后,端和会正式提亲。”
  项少龙大感愕然,也放下心事。杨端和是王龁手下最年青有为的将领,很得鹿公、徐先的器重,只不知原来他在追求嬴盈。眼下之势,谁娶得嬴盈,对仕途均大有裨益,只有管中邪是例外。
  嬴盈有点惶然地偷瞥他一眼,试探道:“你是否心中不高兴?”
  项少龙怎敢表露出如释重负的心情,同时想到她真的曾对管中邪生出爱意,所以尽管不嫁给他,亦不愿入自己之门。肃容道:“这是个明智的决择,杨端和会是位很好的夫婿。”
  嬴盈幽怨地瞧着他,没有说话。
  项少龙苦笑道:“小姐既决定终身,绝不可三心两意。”
  嬴盈凄然道:“你不怪我吗?”
  项少龙叹道:“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这句话显是恰到好处,嬴盈平静下来,想了想道:“你得小心点!”俏立而起。
  项少龙把她送出府门,临别时,嬴盈低声道:“若我可以选择,我会希望你赢,不但是为自己,也为了我们大秦,嬴盈终于想通。”
  话尚未说完,热泪早夺眶而出,凄然无奈地瞧他一眼,掩面飞身上马,放蹄去了。项少龙呆望风雪中的咸阳,想着这突然终结的一段情,暗下决心,以后再不招惹任何美女。不过回心一想,又知这么想是一回事,命运的安排却又是另一回事。庄夫人和李嫣嫣,不正是两个好例子吗?
  项少龙返回内宅,与项宝儿玩耍一会,滕翼和荆俊两人回来,前者容色严峻,后者则一面愤然。纪嫣然看出不对劲,出言相询。
  滕翼坐下后,拍几骂道:“我已千叮万嘱要这小子忍一时之气,不可招惹国兴,哪知他仍是忍不住一见面就动手。”
  项少龙笑道:“二哥且莫动气,小俊你来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
  众人见项少龙若无其事的样子,无不大讶,荆俊也愕然道:“三哥最明白我。唉!我并非说二哥不明白我,只是两种明白是不同的。”
  滕翼哑口失笑,乌廷芳忍不住“噗哧”笑道:“不要吞吞吐吐,快说!”
  荆俊作个无辜的可怜模样,摊手道:“这次惹事的绝不是我,刚才我到醉风楼逛逛,刚巧撞着渭南武士行馆那批奸贼,当然少不了‘疤脸’国兴。我本打定主意对他们视若无睹,岂知他们故意说些冷言冷语给我听,还辱及三哥,那些话我不想重覆,总之他们恃着嫪毐在背后撑腰,没有一点顾忌。我什么都可以忍,但就不可以忍他们散播损害三哥清誉的谣言。”
  赵致皱眉道:“他们究竟说些什么话?”
  滕翼沉声道:“那些人确是过份,说三弟是吕不韦的男宠,嘿!真亏他们说出口来。”
  纪嫣然秀眸厉芒闪动,冷然道:“若给嫣然听到,必会立即取他们狗命。”
  乌廷芳愤然道:“小俊你怎样教训他们?”
  荆俊苦笑道:“我们只有八个人,他们却有十多个,国兴的剑法又非常高明,所以我们占不了多少便宜,还给他们打伤两个人。刚巧嫪毐来到,把他们喝退,只是敷衍的叫他们道歉了事。我遵照二哥的吩咐,避开和嫪毐冲突,忍气走了,二哥还要怪我。”
  滕翼气道:“我是怎么吩咐你的,早叫你不要去逛青楼,偏不听教。”
  项少龙反是心平气和,因早预了嫪毐会愈来愈嚣张的。问道:“渭南武士行馆究竟有些什么人物?”
  荆俊抢着道:“最有本领的当然是馆主邱日升,我朝有不少将领均是出于他门下,接着是包括国兴在内的三大教席,另两人一名常杰,一叫安金良,都是咸阳有名的剑手。嫪毐笼络他们,等若多了数百名亲将,这些人希望通过嫪毐的关系,搭通太后,好能入朝任职。听说吕不韦对渭南武士行馆重开一事非常不满,只是碍着太后,没话可说吧1
  滕翼补充道:“渭南武士行馆有很多从各国来的剑手,良莠不齐,但其中却不乏好手,现在人人都以少龙你为假想敌,因为若胜过你,立时可成大秦第一剑手,声价百倍。唉!这些人总以为少龙之所以能成为储君身旁的第一红人,全因剑法高强所致。”
  项少龙暗忖这就是武侠小说内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无谓烦恼,若非由于自己有官职在身,出入大批亲卫护驾,恐怕早有人拦路搦战。点头道:“他们爱怎么想怎么说由得他们,清者自清。但若他们太过份,我们亦不宜忍让,但一切该待与管中邪决战之后。除非不动手,若是动手,就要教邱日升永不超生。”双目寒芒一闪,瞪着荆俊道:“你已有了鹿丹儿,好该收心养性,勤力习武,否则异日对着渭南武士行馆的高手,只会丢我们的脸,清楚吗?”
  项少龙少有这么对荆俊疾言厉色,吓得他汗流浃背,俯首应是。
  项少龙目光扫过众人,哈哈笑道:“找一日我们索性摸上行馆去,既可让他们尝尝二哥的墨子剑,嫣然的天龙枪,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百战刀法。”
  次日清晨。项少龙展开百战刀法,一时丈许方圆之地,尽是寒芒闪闪,威猛无俦。即使以滕翼的本事,亦施展不开墨子剑法,不过墨剑主守,故仍能凭着强大的臂力和重木剑,坚守着一个极狭小的圈子,苦挡着似从四方八面进击而来、精芒四射的百战宝刀。首次见识到百战刀法的荆俊、陶方等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竟有这么可怕的兵器和凌厉迅捷的刀法。刀剑相交,总发出一下下响亮的金木鸣声,更添激烈之势。自项少龙出刀以来,两人鏖战数百回合,滕翼仍找不到百战宝刀的破绽,予以反击。项少龙却是畅快之极,由于利用了二十一世纪武术那种吻合物理科学的自然之法,再配合上宝刀善于砍劈的特性,利用百战刀本身的重量和腰步的辅助,故使起刀来耗力极少,如此猛烈的攻势,似乎可以无限期的持续下去,造成对方心理上难以抵抗的感觉。故以滕翼之能,仍要处于完全的下风。
  蓦地乌廷芳尖叫道:“住手!”
  项少龙不明就里,闻言收刀后退。众人愕然往她望去。
  乌廷芳俏脸微红,尴尬地道:“不要这么看人家嘛!我真怕项郎当二哥是管中邪哩!”
  项少龙与滕翼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滕翼看着自己正因力竭抖颤的右手,喘着气道:“廷芳叫停叫得非常合时,否则说不定我要当场出丑,百战宝刀固是厉害,但真正厉害的却是三弟的刀法,来来去去只是直砍斜劈横扫的几式,却变化无穷,角度刁钻,如有神助,不愧百战之名。”
  项少龙向荆俊笑道:“小俊要不要来玩上两手?”
  荆俊苦笑道:“明天好吗?现在我看寒了胆,连动手的念头都起不了。”
  众人少有见到荆俊这么谦让,登时爆出一阵哄笑。
  陶方道:“看过少龙的威势,现在我反恨不得即可见到少龙与管中邪的决斗。”
  乌光走到项少龙身旁,低声说了两句话,项少龙把百战刀交给赵致,向滕翼、荆俊和各娇妻告罪一声,朝内堂走去。
  滕翼追上他,问道:“什么事?”
  项少龙低声道:“小武和小恬偷偷的来了。”
  施礼坐好,蒙武心悦诚服道:“项大人用兵如神,汤毅乃我爹手下第一勇将,又占上压倒性的优势,竟仍给你们杀得大败而回。”
  蒙恬接道:“爹气得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不过我们最清楚爹的脾性,他是绝不肯就此罢休的。”
  原来蒙骜没有以身犯险,亲自带兵。
  蒙武苦恼道:“到现在我们仍不明白为何爹对老贼如此死心塌地。”
  蒙恬愤然道:“定是吕不韦送来那个婆娘媚惑阿爹,使爹连娘的话都不肯听。娘亲多次叮嘱我们,吕不韦豺狼成性,绝不会有好下场。爹虽糊涂,但我们却不会学他那样的。唉!”
  项少龙等开始明白两人这么靠向他们,除了有一段共历患难的交往和曾受吕不韦的迫害外,还牵涉到家庭的内部纠纷。
  荆俊与他们最是相得,拍胸道:“储君已知你们两人的忠义,无论你爹做下什么错事,都不会累及你们。”
  项少龙点头道:“小俊没有说错,我已将你们的事坦白告诉储君,他会破格重用你们。而你们现在最关紧要的事,是不让你爹识破你两兄弟存有异心,将来可以接掌你爹麾下的人。”
  两人又喜又惊,蒙武凄然道:“储君是否要对付爹呢?”
  项少龙暗忖现在吕不韦最大的助力来自蒙骜,故可以支撑到小盘加冕后才败亡,如此推之,蒙骜这几年应该没有问题,遂道:“你爹在储君加冕前该没有什么事的,你们只要在未来五年多好好带兵,做好本份,将来储君加冕后一切难题自会迎刃而解。我会请储君看在你两兄弟份上,不会太过难为你爹的。”
  两人感激零涕,跪下叩头。项少龙抢前扶起两人,想起蒙恬乃王翦后秦国威望最高的大将,心中充满怜惜和奇异的滋味。又叮嘱两人一番,着他们离开。
  到达府门,蒙武担心地道:“项大人后天对着管中邪时要小心点,昨天他到我们处找人试剑,我们兄弟先后下场,却只有捱揍的份儿,他比田猎时厉害多了。”
  蒙恬插入道:“项大人可否不给管中邪扳平的机会呢?那可硬生生把他和吕老贼气死了。”
  荆俊笑道:“我三哥乃天神降世,管中邪纵可长出三头六臂,也难逃败局。”
  两兄弟怀疑地瞪着项少龙。
  滕翼搂着两人,笑道:“小俊今天非是像平时般大吹牛皮,你们的项叔叔现在把我也压伏得要俯首称臣,你们等着看一场精采的比拚。”
  两人自知滕翼的厉害和不作诳语,稍稍放下心事。
  蒙恬忽地双目转红,垂头道:“这次我们不肯站在爹的一边,除了因吕老贼想杀我们和娘的吩咐外,更因我们要为倩公主和春盈姐她们报仇,将来对付老贼,定要算上我们兄弟的一份。”
  项少龙想起当日他两兄弟和诸女间的融洽之情,心中剧痛,摇头苦叹。滕翼和荆俊知他被勾起伤心往事,适时送走两人。接着三人返回官署,吃午饭之时,王龁来了,项少龙放下箸子,到大堂会他。
  项少龙请王龁在上位坐下,道:“大将军何用纡尊降贵到这里来?只要吩咐一声,少龙自会到大将军府受教。”
  王龁微笑道:“你不怕我忽然改变主意,又布局坑你吗?”
  项少龙洒然笑道:“大将军若想要我项少龙的小命,只是举手之劳。”
  王龁摇头道:“你的小命并非那么易取,至少吕不韦和蒙骜便为你闹了个灰头土脸,焦头烂额。”接着眉头深锁,肃容道:“吕不韦确有谋反之心,借口动用军队修筑郑国渠,问储君和太后取得兵符,调动兵员,若非我力阻他动用我的人,恐怕现在咸阳已落入他和蒙骜手上。可是我迟早领兵出征,那时鞭长莫及,储君的形势会凶险非常,少龙可有什么对策?”
  项少龙很想告诉他这情况只要捱到黑龙出世便可以改变,但感到此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反口问道:“大将军有什么提点?”
  王龁沉吟片晌后,叹道:“因为我拒绝杀你,和吕不韦闹得很不开心。你该知若田单攻燕,吕不韦定会遣我和蒙骜攻打三晋,那将是吕不韦作反的好时机,只要咸阳的守军全换上他的人,太后和储君只有由他鱼肉。”
  项少龙松一口气道:“那至少是明年春暖花开的事,燕国处于偏北之地,冬季严寒,田单又须时间预备,所以我们仍有一段缓冲的日子。”
  王龁不屑道:“齐自以管仲为相,变革图强,本大有可为,岂知齐人只爱空谈,不修武备,还妄称东帝,却给个小小燕国差点灭掉,虽说出了个田单,保命尚可,哪有回天之力?若非有赵国给他们挡着我大秦的军队,他早给荡平。”
  项少龙顺口道:“现在赵国没有廉颇,赵人仍足惧吗?”
  王龁露出凝重之色,道:“说到兵精将良,天下莫过于赵,若非孝成王昏庸,错用赵括,白起亦难有长平之胜。廉颇虽去,还有李牧在,此人在兵法上有鬼神莫测之机,比赵武灵王更精于用骑兵,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异日若少龙遇上此人,千万勿轻敌,否则必吃大亏。”
  项少龙心中祈祷勿要发生此事,心中同时涌起对这位连敌人也要折服的绝代名将由衷的敬意。想起他当日豪气干云赠自己以血浪剑,还嘱他逃到这里来,并表明异日若在沙场相见,大家绝不要容情。那种心胸气魄,岂是他人能及。
  王龁喟然道:“一天有李牧在,我们大秦休想亡赵。”
  两人各想各的,都是欷歔不已,反忘了迫在眼前的凶险形势。
  王龁忽然道:“少龙知否成蟜被封于长安后,不但与赵将庞暖暗通款曲,又在杜壁的协助下,秘密招兵买马。所以只要咸阳有事,他必会回来抢夺王位,由于支持成蟜的人仍有很多,此事不可不防。”
  项少龙大感头痛,原来小盘的秦始王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产生出来的。点头表示知道,道:“这事吕不韦该比我们着急,杜璧和成蟜要杀的第一个人是吕不韦,至少要再杀几个人才排得到我,吕不韦必不会坐视不理的。”
  王龁苦笑道:“说到玩权谋,我和你均非吕不韦的对手,这几天我每晚找王陵喝酒,提起此事,老陵说吕不韦是故意纵容杜璧和成蟜,好存此威胁,迫使太后和储君不得不倚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