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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联军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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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姬吩咐项少龙坐到她身旁,透过帘幕凝望窗外流水般逝去的咸阳夜景。主街上拥满庆祝春祭和因黑龙出世而雀跃欢欣的秦人,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之声不绝于耳,份外衬托出朱姬空虚无着的心境。自从庄襄王异人过世,朱姬从未快乐过。她的一生是由吕不韦造就出来的,亦因吕不韦而被毁去,恐怕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和吕不韦间的恩怨。嫪毐虽看似非常风光,但由始至终他只是被各方面利用的一只棋子。想不到以朱姬的精明厉害,一旦迷恋起男色来,糊涂至此。
  正心中感叹,朱姬香唇轻吐道:“少龙!我往后该怎么办呢?”
  恍惚间,项少龙像再钻入时空机器里,回到昔日在邯郸和朱姬初相识的那段日子,心中一颤道:“太后……”接着不知该说什么话。
  朱姬别转娇躯,定神瞧他道:“对不起!”
  项少龙愕然道:“太后何出此言?”
  朱姬垂下螓首,凄然道:“我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但有些时候,我真恨不得有人可把你杀了。”
  项少龙知道她是指允准管中邪和自己决斗一事,摇头道:“我绝不会怪太后的,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
  朱姬娇躯剧颤,抬头往他望来,好一会,忽然道:“那条黑龙究竟是真是假,求你不要瞒我。”
  项少龙立时无名火起,知道朱姬仍在为嫪毐打算,冷冷道:“当然是真的,要假能假得来吗?”
  朱姬呆望他一会,又别过头去瞧往窗外,苦笑道:“少龙你生气了,有时我真希望你可以打我骂我,那人家还会好受一点。”顿了顿续道:“我太熟悉你。从你刚才答话的神态,知道那是条假龙,这么厉害的计策,定是你想出来的,没有人比你更会装神弄鬼。”
  项少龙心中一热,涌起连自己也难以明白的情绪,凑到她小耳旁,柔声道:“此刻我真想狠狠揍太后一顿!”
  朱姬娇躯剧颤,“啊”!的一声转过娇躯,眼中射出复杂难明的神采。项少龙差点要封上她香唇,马车倏地停下,原来已抵达王宫。项少龙心中暗叹,命运毕竟是不能有分毫更改的。
  朱姬抵达宴场,小盘、吕不韦和群臣如常地热烈欢迎她,大家像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般。蒲鶮、杜璧均有出席,神色平静。假若邱日升有机会到此一看,定会为自己的牺牲觉得不值。
  项少龙却因国兴之死心情大坏,坐入李斯和昌平君那席之时,沉声问道:“管中邪在哪里?”
  李斯两人听他语气不善,吓了一跳,齐问道:“少龙想怎样?”
  项少龙此时已找到坐于他下方隔开五席的管中邪,正和吕娘蓉、许商、连蛟并坐细语。
  昌平君为缓和气氛,笑道:“三绝才女果是名不虚传,一曲虽罢,但我耳内仍像缭绕着她动人的歌声。”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道:“我要杀死管中邪!”
  两人大感愕然,一时无言以对。李斯只能道:“少龙三思!”
  此时小盘、吕不韦和一众大臣正轮番向朱姬敬酒,刚告一段落,各自坐好,千多人的大殿堂静下来,等待朱姬说话。项少龙怒气上涌,倏地起立。众人眼光立时被吸引,集中到他身上去。
  项少龙豪气冲天而起,扬声道:“微臣上回与管大人比武一事,因管大人剑断而止,今见管大人另佩宝刃,忽感手痒,望能与管大人再比试一场,以作助兴,请储君与太后赐准。”
  大殿突然静下来,人人脸现错愕神色,显是没想到项少龙会有此一着。事实上前两次比武,项少龙都是被迫作战,只有今天因心愤国兴之死,主动出击。就在此刻,每个人都知道项少龙是对管中邪动了真怒,决意把他杀死。
  吕不韦脸色微变,冷哼一声,抢在小盘和朱姬之前答道:“今晚乃大喜之日,不宜妄动刀兵,少龙若因私人恩怨……”
  一声长笑,起自嫪毐之口,只听他阴恻恻道:“仲父此言差矣,上回难道是仲父大悲之日吗?为何仲父却一力主战?”
  吕不韦双目厉芒烁闪,狠狠盯嫪毐两眼,正想回敬,管中邪立起身来道:“项统领果然眼利,看出卑职新佩的齐国名剑‘射日’非是凡品,不易折断,故动了雅兴,若储君、太后和仲父赐准,中邪乐于奉陪。”
  小盘哈哈一笑道:“这才是我大秦的好男儿,请太后赐准。”
  朱姬定睛看项少龙好一会,秀眸射出感激之情,点头道:“我大秦向以武力卫国,两位卿家正体现了我大秦的尚武精神,准予所请。”
  项少龙知道朱姬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是因她受辱而要拿管中邪出气,不过这时岂管得那么多,谢旨后,与管中邪同时离席往殿心走去。所有人都感受到那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凝重气氛,这是两人第三次交手,管中邪两次落在下风,今天能否扳回败局?在某一个程度上,项少龙这次确是冒险了一点,或可说不值得去冒这么的一个险。管中邪第一次胜不了项少龙,皆因他认为犯不着因一个他以为命不久矣的人而受伤。第二次却输在对百战刀法全无认识而措手不及,但仍能借剑断逃生,甚至分毫无损。现在管中邪已对百战刀法有了应付的经验,而且定然拚力死战,冀能保命,在这种情况下,鹿死谁手,确是未知之数?所以李斯劝他三思。但这时的项少龙却完全忘掉生死荣辱,只感到若任由杀死国兴的凶手继续在眼前逍遥自在,便很对不起刚要效忠自己的手下。在这一刻,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士,其他一切全不在考虑之列。管中邪并非吕不韦,没有任何一部历史书或电影说过他可以活过今晚夜。
  座上的吕娘蓉脸色苍白如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项少龙此刻不杀管中邪誓不罢休的心态。刚才管中邪和许商、连蛟三人才在谈论当着项少龙眼前射杀国兴一事,那时她便浑身不安,知道项少龙绝不肯咽下这口气,但仍想不到项少龙甫进场即向管中邪愤然搦战。
  项少龙尚有一个考虑的因素,是管中邪的箭术杀伤力太大,若将来公开对阵,只要他扳开强弓,己方便不知谁能保命,故若可早点除去他,等若先救回自己或滕翼、荆俊等某一人的性命。这在潜意识里深藏的恐惧,促使他不惜代价,务要先杀死管中邪。
  两人向小盘和分坐左右的吕不韦、朱姬施礼,分了开来,各按剑柄刀把,隔开丈许,冷然对峙,由于两人身份特别,故在王宫内可佩带兵器。直至此刻,仍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刀剑尚未出鞘,整座大殿却因众人的肃默和山雨来前的凛冽气氛,变得寒冷肃杀,似乎口鼻之间压力陡增,使人难以呼吸畅顺。两人像研究猎物般,狠狠对视一会,管中邪微微弓起背脊,催发气势,更使人心情拉紧得透不过气来。
  项少龙双目寒芒闪动,却没有像上回般把百战刀连鞘握在手上,使人想不通他为何竟不学上次那样把刀鞘派上用场。只见他猛地踏前一步,管中邪整个背脊弓起来,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恶兽,比上次对上项少龙,信心与气势都以倍数增强。项少龙夷然无惧,这些天来,他每天在鸡鸣前起来练刀,觉得自己的状态,达到自从乘坐时空机前来之后,从未曾臻达的最高峰。假若今晚胜不过管中邪,以后休想胜过他。当然!这只是一种纯粹的感觉,实情或许不是如此。
  就在此刻,项少龙百战宝刀离鞘而出,化作精电激芒,画破虚空,却予人一种轻灵飘逸的奇异感觉,与上趟的雷霆万钧,似若雨暴风狂之势相比,更令人感到难以形容。管中邪显然大出意外,不过他当然不可以像其他人般去细意揣摩欣赏,立往前标出,拔剑运剑,迅速格架。两人的出手,迅似奔电,使人差点看不清楚。
  “当!”管中邪猛退三步。但高手如韩竭、许商等辈,均看出管中邪是故意后退,以灵巧的步法和战术,化解和损耗项少龙惊人的百战刀法。所以管中邪虽连退三步,却没有露出丝毫败象。项少龙想不到管中邪会采取这种战术,不由窒了一窒,待要接连强攻,管中邪双目厉芒一闪,舌绽春雷,狂喝一声,有若平地起了个焦雷,跨步欺身,射日剑疾施反击,先沉腕往下,再斜挑而起,取的竟是项少龙小腹,使项少龙难再以砍劈应付。一直屏息静气的近千观者,见管中邪这一剑去势凌厉无匹,大感骇然,难以作声。
  项少龙冷哼一声,横移一步,幻出重重刀浪,封闭胸腹的空间。“呛”的一响,两人乍合倏分,谁都占不了丝毫便宜。
  管中邪心中狂喜,知道已掌握应付项少龙惊人刀法的战略,就是避免硬拚,以轻灵翔动去对付他的坚凝沉实。当下哪还犹豫,射日剑趁主攻之势,使出细腻绵密,有若织女穿梭的手法,水银泻地的向项少龙攻去。项少龙神情肃穆,沉腰坐马,心中涌起因悲国兴之死而来的惨痛情绪,竟硬以百战刀横砍直劈,把管中邪迫在刀影之外。一时刀光大盛,奇奥变幻,使人无从捉摸。管中邪虽竭力避免与他的宝刀相碰,仍不免刀剑交击。
  场中虽只是两雄相争,但众人仿似在旁观看千军万马的惨烈冲杀,而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凄厉景况。这时项少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迅速杀死管中邪,其他一切再不重要,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内。他不知吕不韦的奸谋有多少是与管中邪有关,但此人的才智不会逊于莫傲,否则单凭勇力,吕不韦岂肯把吕娘蓉下嫁给他。一天杀不死管中邪,他休想有好日子过。所以每一招无不是进手杀敌的招数,以命博命。“铿锵”之音响澈殿堂。由小盘以下,无人不为两大高手惨厉的战况而看得胆颤心惊。
  “当!”一声特别的激响后,管中邪终被项少龙的以攻为守迫退开去。
  项少龙在气机牵引、彼退我进下,一声长啸,挺刀攻去,森森刀浪,随他冲前的步伐,潮涌浪翻般卷往管中邪。管中邪心中首次涌起无以为继的感觉,刚才那番急攻,本有十分把握可置项少龙于死地,可是对方每一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所以虽是破绽处处,但除非自己肯陪项少龙一起送命,根本无法利用那些破绽乘隙进攻。旁人或者不明白项少龙为何舍刀鞘而不用,但他却痛苦地清楚知道,此正是项少龙高明之处。因为上回自己败北之后,曾痛定思痛,一直在钻研如何对付项少龙右刀左鞘的奇异战术,而且还颇有成果。因为刀攻鞘御进退间难以专注,亦影响攻守的灵动,这使他想得破解之法。但这次项少龙舍鞘不用,登时又使他早拟好的如意战术落空。但他亦是了得,当机立断,先退后攻,争回主动,不让项少龙发挥出百战刀的惊人威力。岂知项少龙稳守三尺之地,竟硬生生凭凶厉无匹的刀法,应付了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到他攻势已至强弩之末,再难以保持强劲,终给项少龙一刀劈退。此消彼长下,怎还挡得住项少龙长江大河、惊涛裂岸的百战宝刀。
  森寒杀气,随项少龙的宝刀,笼罩而来。那种骇人的感觉,凝成重若泰山的心理压力,紧锁管中邪的灵魂和肉身,首次使他泛起难以力抗的感觉。忽然间,他清楚知道项少龙已到了刀法大成的宗师境界。殿内的人更是呼吸顿止,静得落针可闻。百战宝刀又由无数刀影化合为一,疾劈敌人。管中邪心胆已怯,一时间竟看不出项少龙的后着变化。
  “当!”人影乍分。管中邪跄踉急退,项少龙刀光再盛,着着抢攻,丝毫不予对方扳回败局的机会。吕不韦方面人人色变。
  吕娘蓉尖叫道:“停手!”竟扑了出来,不理其他人喝止,朝两人奔去。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锵、锵、锵!”项少龙倏地飞退。管中邪显然中招,长剑脱手坠地,步履跄踉,仰后刚好倒入吕娘蓉怀里,两人同时坐倒地上。项少龙大叫可惜,这一刀伤得管中邪虽重,但却仍要不了他的命。皆因怕误伤吕娘蓉,故提早在对方仍有余力之时痛下杀手,为此予管巾邪一线之机,差了一点点方能取他性命。两人身上同时现出血渍。管中邪的血渍在左胸口,连甲胄都被砍破,可见他是在危急时勉强避开贯心之厄。但没有几个月工夫,休想复原过来。项少龙的血渍则在左臂弯间和大腿处。
  吕娘蓉尖叫道:“中邪!你怎样哩!”
  管中邪脸色苍白如死,却咬紧牙关,朝项少龙道:“中邪受教,此刀永不敢忘。”
  吕不韦跳起来喝道:“还不赶快救人治伤。”
  项少龙心中一阵疲累,想不到在这样的优势下,仍给吕娘蓉一记意外的变化打破他的如意算盘,以后恐难再有这么理想的机会。
  翌日项少龙藉口疗伤休养,率领娇妻爱儿和十八铁卫返回牧场,滕翼亲自带兵护送,且又得到小盘和昌平君同意,项少龙不在之时,由滕翼代掌军符,同时以乌果接替国兴的职务。若在以前,必过不了吕不韦那一关。但现在只要小盘不反对,军职的委任调动便操在昌平君的太尉手上。当然,吕不韦仍是有实权的丞相,只不过由于现在的职务界线分明,有些事他若要插手便是越权。没有人肯放弃已得的权力,所以吕不韦才作最后挣扎,要与杜璧和蒲鶮联成一气。斗争仍是方兴未艾。
  驰出咸阳城,纪嫣然拍马来到项少龙身侧,关心地道:“她们要我询问夫君大人的伤口是否还在疼痛?”
  另一边的滕翼笑道:“嫣然自己不想知道吗?”
  纪嫣然娇嗔道:“二哥笑人家!”
  项少龙见她神态百媚千娇,动人之极,不由心旷神怡,微笑道:“些许皮肉之伤,何足挂齿。”
  滕翼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回牧场后,至紧要小心戒备,我怕吕不韦铤而走险,再施暗袭,又或通过杜璧和蒲鶮遣人来对付你们。”
  纪嫣然道:“储君和昌平君正研究如何落实兵制,自从吕不韦登场,妄用先王对他的宠信,使将兵不遵鞅君定下来的规法,又私掌玺符,调动车队。若革此陋习,吕不韦休想再遣兵来对付我们。要嘛!只好出动家将门客。”
  秦国自商鞅变法,君主对军队控制极严,施行玺、符、节的制度。玺即君主的御印,任何军令政务,没有盖上御印,均属无效。但由于小盘尚未加冕,故必须加盖太后朱姬的玺印,才算有效。符是虎符,以铜铸成,背刻铭文,一分两半,分由君主和将官持有,必须由君主发给,验合无误,方可调动兵将,但因吕不韦的专横,又借兴筑郑国渠和应付连绵战事等为藉口,使蒙骜等绾符不还。很多时更以他的相印代替小盘和朱姬的印玺,扰乱和取代君主的权力。节是指君主发出的通行证,凡远程的军队调动,须持节方能畅通无阻。玺、符、节本是三者缺一不可,否则不能生效。凡五十人以上的军队调动,均须遵行此法。但吕不韦权高压主,由庄襄王时代开始,逐渐打破成规,现在小盘借黑龙的声势,终得入手拨乱反正。
  滕翼皱眉道:“对蒙骜这类长期屯守边塞的大将,仍是没有多大作用。”
  纪嫣然笑道:“虽管不到玺符节俱备的戍边将领,但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会有大军来侵犯牧场,加上桓齮的速援师,怕也该有些好日子过吧!”
  项少龙开怀笑道:“不过若纪才女想用温泉滑水洗凝脂,路途上还是小心点好。”
  纪嫣然吟哦道:“温泉滑水洗凝脂,唉!夫君哪!”
  项少龙意兴大发,高唱“温泉滑水洗凝脂,正是初承恩泽时”,一边拍马去了。
  接着的一段日子,项少龙过着写意的时光,每日练刀后与妻婢爱儿游山玩水,又或勤练骑射之术,闲来则研习墨氏补遗上的兵法,或和纪才女讨论天下形势,增加各方面的知识和认识。看着宝儿一天比一天强壮增高,那种满足快乐确非其他事物可以替代。岳父乌应元则忙于照应塞外的乌卓,不时外出办货。陶方每隔一段时间亲返牧场,告诉他咸阳最新的消息。期间他返回咸阳两趟,分别为主持荆俊和鹿丹儿盛大的婚宴、参加杨端和与嬴盈的婚礼。
  不知不觉间夏去秋来,这天王陵和昌平君忽联袂来牧场见他,久别相逢,大家自是非常高兴。
  晚宴后,王陵和昌平君与他在大厅闲聊,前者正容道:“储君还有个许月足十七岁,该是纳储妃的时刻。吕不韦力主纳齐国的小公主为妃,我们正极力反对。”
  项少龙早知两人远道而来,必有天大重要的事情,闻言道:“太后心意如何呢?”
  昌平君苦笑道:“该说是看嫪毐有什么看法和想法,上月太后忽然到了雍都去,而在此之前她已有十多天没有参与朝会,嫪毐变成她的代言人。”
  项少龙心中暗叹,当然知道朱姬是避往雍都,以免替嫪毐产子一事给人察知。沉声问道:“嫪毐有陪她去吗?”
  王陵摇头道:“没有!现在他与吕不韦争持激烈,怎肯轻易离开?”看两人脸色,就知他们对朱姬忽然离开咸阳一事,生出怀疑。
  他试探道:“你两人心中的储妃人选是何家小姐?”
  王陵道:“王龁孙女美秀,今年刚满十五岁,生得花容月貌,又品性娴淑,知书识礼,没有其他女子比她更适合做储妃。”
  项少龙同意道:“若是如此,确非常理想,不过最好先安排储君和她见上一面,储君看得入眼,我们才好说话。唯一担心是太后不同意。”
  昌平君道:“这正是我们来找少龙的原因,我们曾就此事多番请示太后,而太后临离咸阳之际,曾对储君说她不在之时,一切事可由少龙为她代拿主意。”
  项少龙愕然道:“竟有此事!”
  王陵道:“这是储君亲口说的,太后还告诉储君,她最信任的是少龙的眼光和识见。”
  项少龙忽地省悟过来,知道定是嫪毐心中另有人选,朱姬拗他不过,又知若依嫪毐之言,必会与小盘关系更趋恶劣,故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在眼前的情况和关系下,即使嫪毐亦不得不卖账给他项少龙。
  项少龙欣然道:“那就照你们的主意办,唉!你们是否要把我押返咸阳呢?”
  两人闻言莞尔。
  昌平君忽又岔开话题道:“信陵君和安厘王先后于两日内死了。太子增继位为魏王,王后是单美美。”
  项少龙心中一颤,他和信陵君虽是敌非友,但仍为他的死讯而神伤。此后平原夫人和少原君的日子定不好过。
  王陵道:“廉颇果然潜逃楚国,据说是龙阳君放他一马,否则恐怕要成为无忌公子的陪葬品。”
  项少龙竭力不去想这些无奈的事,问道:“吕不韦最近有什么动静?”
  昌平君叹道:“吕不韦现在和嫪毐三日一小吵,十日一大吵。蒙骜则领兵攻韩,连取十五城,威望剧增。燕人和赵人又开战了,赵人用李牧为帅,燕人哪是对手,武遂和方城先后给李牧攻下。幸好赵王怕李牧势大,下令他按兵不动,否则说不定早攻入燕京去。”
  项少龙想起太子丹,头都大起来,讶道:“齐燕没有开战,反是赵燕争锋,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王陵道:“我们弄不清楚,照看仍是土地之争。燕人自从连楚制齐,又想取回以前给赵人夺得的土地,故再起争端。”
  昌平君补入道:“现在蒙骜密锣紧鼓,在吕不韦的支持下准备进攻魏国,我们极不赞成,因此事迟早会惹来另一次五国合纵,但蒙骜在外,吕不韦力言若不继续用兵,将难以保持强势,东三郡亦难以稳守,我们很难驳倒他。兼且韩魏两国结成联盟,确是蠢蠢欲动,心怀不轨。王龁现在赶赴赵国边境座镇,以令赵人难以妄动。”
  昌平君道:“储君曾多次提起,希望少龙领军出征,免致蒙骜声势日盛,使我们更难动摇吕不韦。”
  项少龙苦笑道:“让我们先处理好储君纳妃一事。杜璧和蒲鶮近来又有些什么把戏?”
  王陵道:“仍是在戳力扩张,成蟜藉口应付边防,不断招兵,兼之背后有蒲鶮的财力支持,终有一天会出乱子。现在我们在东方战事频繁,谁都没空去理会他们。”
  项少龙叹道:“喝酒吧!这些事终有一天可完满解决,明天我和你们回咸阳如何。”
  两人大喜。
  三个月后朱姬由雍都返回咸阳,真个接受项少龙的意见,不顾吕不韦反对,让小盘册封王龁孙女王美秀为储妃,举行婚礼。事了后项少龙返回牧场。
  翌年蒙骜在王龁和杨端和的支援下,大举进攻魏国,连取酸枣、燕、虚、桃人、雍丘、山阳等二十城,置东郡,使原本的东三郡多添一郡。同期间燕王喜派出大将剧辛攻赵,为赵将庞暖所杀。赵人正要攻燕,闻得魏人为秦兵大败,惊惧下与燕人议和。此时齐人亦蠢蠢欲动,庞暖见势不妙,深恐前后受敌,主动奔走各国,再一次组成赵、楚、魏、燕、韩的五国合纵军,在魏国发动攻势,大败蒙骜,而威震当时的绝代名将李牧,则兵压王龁,教他不敢往援,军情顿呈紧急,秦国朝野震动。
  小盘接报后立即遣人急召项少龙回咸阳,忽然间,项少龙年多来的安乐日子,终告结束。纪嫣然等知他这回免不了要带兵出征,怎也要随他同返咸阳,希望与他多厮聚一些时刻。甫进城门,遇上同是久休复出的管中邪。
  他虽比以前消瘦,但神采如昔,健康完全恢复过来,更难得是见到项少龙仍露出笑容,淡然道:“卑职奉命在此恭候大将军,请大将军立即入宫见驾。”旋又低声道:“大将军那一刀教会卑职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项少龙很想问他“例如是什么东西”?终还是忍住了,嘱妻儿们返回乌府,与管中邪并骑驰往王宫。咸阳城的气氛明显地紧张起来,路人行色匆匆,处处可见巡逻的军队和运载粮草的队伍,颇有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秦人对五国联军,是前败未忘,新败又正临身,实有谈虎色变之感。
  管中邪又道:“卑职定了下月迎娶三小姐,恐大将军喝不到卑职那杯喜酒。”
  项少龙苦笑道:“希望有命回来喝管大人和三小姐的羌酌吧!”
  管中邪双目闪过嘲弄之色,笑而不语。项少龙心中暗恨,却又奈不得他何。谁都知道这次迎战压境的五国联军,几乎是处于完全捱打、有败无胜的局面。能将敌人勉强挡着,已可还神作福。最不妙的是蒙骜刚被联军打败得一塌糊涂,士气消沉,自己此时去接手掌兵,困难处可想而知。两人再没有交谈,直抵王宫。小盘独自在书斋等他。
  未来的秦始皇名义上是十八岁,还差三年加冕正式为王,长得更威猛壮健,见项少龙来到,离座抢前紧握他双手,遣退下人,拉他到一旁坐下,沉声道:“师傅救我!”
  项少龙失色道:“没有那么严重吧!”
  小盘苦笑道:“形势不妙之极,五国军队会师函谷关外,七战七胜,大破蒙骜,现在函谷失守。最不利是王龁在赵国边境对着李牧频频失利,处于苦守状态下,若这次若师傅不能击退联军,我大秦势危矣!”
  项少龙忽然间又感到小盘变回六年多前在赵宫那个顽童,心中涌起浓烈的感情,很自然地引用诸葛亮《出师表》的名句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小盘剧震道:“千万不要提个‘死’字,现在只有师傅能力挽狂澜。”
  内侍来报,太后和众臣齐集内廷,恭候圣驾。两人忙离开书斋,来到内廷。除朱姬外,与会者包括吕不韦、冯劫、昌文君、王陵、李斯、王绾、蔡泽、嫪毐、云阳君嬴傲和义渠君嬴楼,后两人近年外遣到地方上治事,这次联袂返回咸阳,可见形势非常危殆。朱姬见到项少龙,一对美目立时亮起来。她胖了少许,体态更是惹人遐思。吕不韦见到项少龙,表面神态欣然,但项少龙却清楚感到他心中正存有幸灾乐祸之意。
  行过君臣之礼,义渠君嬴楼报告道:“这次联军会师,分别是赵军八万、楚军十五万、魏军十二万、燕军五万、韩军十万,总兵力达五十万之众,攻破函谷后按兵不动,筑垒坚守,等待后援物资,现在蒙上将军后撤三百里,凭德水天险紧守河道,若再失守,敌人可长驱而入,如若沿水而来,三十天可抵咸阳。”
  项少龙方知形势险恶至如斯地步,于秦而言,实未之有也。
  昌平君接道:“现在我们在各地调动兵员,集师十五万,加上蒙上将军手上的十二万兵,总兵力达二十七万人之众,以之坚守可算有余,退敌却嫌不足。”
  小盘皱眉道:“没法抽调更多人马吗?”
  王陵禀报道:“敌人计划周详,由赵人、楚人分别牵制王上将军和安大将军,使他们难以分兵驰援,老臣想尽办法,勉强揍集这么多人,其中很多还是老弱和训练未足的新兵。”
  项少龙一听下倒抽一口凉气,暗忖蒙骜的败军加上这批新兵老兵,这场仗还用打吗?
  朱姬道:“项大将军对此形势有何看法?”
  项少龙不答反问道:“未知联军是否有划一指挥的统帅?”
  吕不韦沉声道:“我们对联军的情况所知极少,其兵力多寡只是大约的猜测,据看该是以赵将庞暖为帅,此人精通兵法,是李牧之外我大秦的最大劲敌。加上他们筹备多时,又有上回未竟功而退的教训,故这次我们再难以用计退敌,一切全要仰仗少龙。”
  项少龙心中叫苦,忽地想起若此仗败北,敌人势将兵临咸阳,但此事显然从未在历史上发生过,那岂非说此仗必赢无疑。想到这里,立时信心剧增。说到底,他最怕的人是李牧,至于庞暖却至少没有畏惧心态,当然也不敢轻视。再想深一层,既然命运注定此战怎么都不会输得兵临咸阳,自可放手大干。自己出身自特种部队,颇懂奇兵之道,以精锐胜平庸。不若依足一贯作风,或有些微胜算。想到这里,豪气横生,哈哈笑道:“微臣已有定计,只不知各国统兵将领又是何人?”
  众人见他忽地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大感讶异。
  小盘答道:“赵人是庞暖和司马尚,楚人是武瞻,魏人是新崛起的大将盛年,燕将韩将分别是徐夷则和韩闯。”
  项少龙苦笑道:“除了庞暖、司马尚和盛年外,其他都是熟人。”
  幸好没有龙阳君。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朋友随时会变成想致自己于死地的敌人。
  吕不韦惊疑不定,又难以置信地道:“少龙似是胸有成竹,不过要知敌人势大,以蒙上将军之能,亦连吃败仗,少龙万勿轻敌。”
  冯劫亦道:“庞暖最近大显威风,大破燕军并斩燕方大将剧辛,绝不能轻忽视之。”
  云阳君嬴傲道:“项大将军究竟有何破敌之计?”
  听他语气,显然并不看好项少龙。其实连昌平君、李斯和王陵这些一向对项少龙信心十足的人,亦在为他担心。秦人虽是天下无敌,但早给合纵军打怕。项少龙无意间望了朱姬一眼,刚好她正紧盯着他,目光一触,两人同时回避。
  嫪毐看在眼内,神情立时不自然起来,插口道:“项大人从未试过正式领兵出征,若掉以轻心,恐怕会招致败绩。”
  只听他说话神态从容自若,便知他权力大增,信心十足。
  项少龙暗忖我在二十一世纪受训之时,你这家伙还不知在哪里投胎做人,哪轮得到你来评我,表面当然谦和道:“要败敌实难比登天,退敌则非难事。”
  众人大讶。
  朱姬问道:“若不败敌,如何退敌?”
  项少龙淡然道:“关键处仍在田单,现在五国声势大壮,他自然不敢妄动,但假若五国失利,他会乘机入侵燕赵,那时燕赵势将被迫退兵,合纵军不攻自破。此事仲父该最清楚,不如由他解说。”
  吕不韦知他暗讽自己与田单勾结,心中大恨,强笑道:“少龙的一番话不无道理。”
  蔡泽道:“大将军尚未说出使合纵军陷于不利之法!”
  项少龙暗叫天才晓得,表面则信心十足道:“战争胜败,非是空口白话可道个分明,否则擅于作纸上谈兵的赵括当不会有长平之败,不过若储君任微臣为统帅,先要允准微臣三个请求,否则此仗有败无胜。”
  未待小盘发言,朱姬欣然道:“少龙有话请说。”
  嫪毐眼中妒色更浓。坏蛋终是坏蛋,在这种国事为重的情况下,项少龙又于他有大恩德,但他仍只是为私人的利益紧张着意。
  项少龙豪气横生,正容道:“首先是将兵的问题,我要滕翼和桓齮两人作微臣左右副将,同时在都骑和速援师分别抽调一万和两万精骑,至于已调集的十五万人,微臣则要去芜存菁,减至七万人,就此十万之数,足可破敌。”
  众人想不到他竟会自请裁减兵员,大感愕然。
  嫪毐恨不得有机会在朱姬面前挫折他,皱眉道:“敌人兵力庞大,五十万之数还是初步估计,说不定对方仍在陆续增兵,现今少龙还把兵力裁减至十万,尽管加上蒙上将军的十二万兵员,总兵力仍未及敌人之半,这一仗如何能打?”
  吕不韦点头道:“嫪奉常这番话不无道理,少龙三思才好。”
  项少龙心中涌起颇觉荒谬的感觉,他休假前吕嫪两人斗生斗死,为何忽然间又似同一鼻孔出气?
  小盘对项少龙的信心近乎盲目,道:“大将军必有他的道理,可否解说一二。”
  项少龙从容笑道:“兵贵精而不贵多,五国联军人数虽众,始终各军互不统属,在指挥和合作上肯定问题丛生,所以臣下针对此点,精简兵员,不但可提高效率,又可增强士气。何况用兵讲求鬼神莫测、兵不厌诈之术。人多兼兵员质素低,只会使微臣指挥不灵,反而致招败绩。”
  昌平君和王陵首先表示同意,两大军方要员表态,其他人哪还有话可说。
  李斯问道:“对于蒙上将军的十二万人,大将军是否会重新编整?”
  项少龙斩钉截铁道:“这是必然的,不过微臣须要亲自察看他们的情况,方可作出决定。”
  朱姬对项少龙的信心仅次于小盘,欣然道:“少龙的第一个请求通过了,不知第二个请求是什么呢?”
  项少龙淡淡道:“第二个请求是必须把蒙上将军由前线召回咸阳,指挥之权全交到微臣手上,否则此战不打也知必输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