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至少,迷途的羔羊已经知返了,”斯卡哈用手掌托着下巴,用食指将她的面罩和嘴角斜斜地往上撑,“你清楚你该做什么吗?”
“我想就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师父,只是换成您让我去做什么,我就听命去做什么。”
“嗯?看来你至少知道该在我眼前稍作收敛,库丘林,这倒算是可喜可贺。我本来有一堆备选的死尸可以拖出来复活,因为你死的离这边比较近,就顺手在地图上指了你。如今看来,这也算是一种极好的命中注定。当然啦,命中注定对我来说,大抵上只是一种过时的玩笑,但你要知道,作为我还是人、还有丈夫的时候养成的习性,我其实还挺看重它。既然命中注定要我选你,那你也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我......我不太明白,师父。”
斯卡哈盯了他一会儿。她不眨眼的时候,那对红眼睛就像蜡像的眼珠子,停滞不动,漠然而冰冷,缺乏情绪可言,让人浑身寒毛直竖。库丘林发现,尽管他曾经熟知的一切都已经死去了,使人惆怅不已,然而和斯卡哈的重逢却不是那么......让人愉快。也许等到他听从师父的指派去往极北冰原,甚至随心所欲地漫步荒野,他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心情舒畅地笑出声来。
我本性如此?
“青年时代跟随我修行的时候,你见过我过去的徒弟,库丘林。”斯卡哈这才说道,“他们有些人在你们部族的传说中是死人,有些人,甚至尸体就陈列在你们部族的坟墓里,还有些人,只在千年前存有记载。理论上说,这种人活到现在已经淡泊欲求了,可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却还满怀饥渴,就像他们还存活在传说中他们最勇猛的时候一样。”
“我想的话,应该是他们也像我一样被复苏了?”
“真聪明啊,库丘林。”斯卡哈心不在焉地分开手指,仔细端详,“既然我能利用掩埋了一千年的尸骨,把我的徒弟你从连灵魂都要消亡的地步拖到人间,这也就意味着你们的死亡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你不幸死掉的话,不管是自杀也好,还是自寻死路也好,除非是被囚禁了,我都会追寻着印记,把你从坟墓重新拖出来。”
“那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应该对您表示感谢吗,师父?”
“意思是你要给我当狗当到死,然后等我想起来了,我就顺手把你腐烂的尸体拖出来,你继续给我当狗当到死,如此往复。”
库丘林咧咧嘴,习惯性地对她挤出微笑。
“就像古老传说里的神话故事一样,是不是?”斯卡哈也对他摆出微笑,“只要你能把我指派的事情处理掉,你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活的很开心。这几千年来,我远远看着我的徒弟们从青年时代逐渐衰老,步入中年,或者步入老年,大多数人,到死都是只懂享受世俗欲望的混账。你不也是吗,嗯,库丘林?”
“我只是不懂战斗以外的事情,师父。”
斯卡哈摇摇头:“你们这些极北出身的族群其实有着你们的信仰,以及世俗之外的传统追求,特别是身为狼类形变者的加克人族群,你们这些soletaken......库丘林,你在死前可曾听到过某人的指责?他其实说得对,可也不完全对,与其说你是部族分裂的罪魁祸首,倒不如说,我才是你们部族分裂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库丘林问,虽然他其实不怎么在意传统,好奇心成分更多。
“你们摒弃了最重要的传统,特别是摒弃了本该有的信仰。”
“我们的习俗,难道不只是根据季节变化去袭击帝国吗?”
“所以这是为什么?你有思考过吗?”
“原因当然有很多,师父。为了奴隶,为了掠夺,不过最重要的是为了繁衍。虽然我们不敢大规模南下侵袭米拉瓦的帝国,但他们也不敢进犯我们。”
“并非如此,其实最重要的是为了信仰,为了礼拜,对你们被拘禁的神。”
“被拘禁的神是怎么回事?”
“你们加克人是人类在帝皇德辛贝莱克基斯的统治下由于仪式而发疯的结果,你们的神帕科被关在阿扎什之屋里,你们也被勒斯尔的人类驱赶至此,你们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释放它,以及等待复仇。”
“但为什么,”库丘林问,“我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因为预言的时代尚未到来,所以它只存在于部族领袖的记忆之中。”
“你说年代——”
“当所谓的降临之年尚未到来之时,”斯卡哈打断他,“帝皇德辛贝莱克基斯的仪式波及到第一帝国所有殖民区域,这就是你们加克人的起源。你们是数以万计的形变者,——致命的soletaken,还有数以百计、千记的d’ivers,其中甚至有不朽的、发疯的神。天玛斯部族通过屠杀来消除疯狂,导致了第一帝国的崩溃。这些不朽的干尸拘禁了你们的神,勒斯尔的幸存者则驱逐了你们,将你们赶到极北边境临近灰精灵疆域的冻土。”
“那为什么您会在这里,师父?”
“我是为了私人目的,库丘林。”斯卡哈说,“自远古时代开始,我就在等待阿芙罗希尼亚从忆者的血脉里复苏,然后让我脱离困境。这是降临之年末期她跟我许下的诺言,而今一切起始和终结的时代将至,她必须将其兑现。”
“我还以为对当初那两个小女孩,您只是在随口唬人。”
“如今那俩个小女孩,死去的姑且不谈,活着的一位,恐怕比你要年长近千年。”斯卡哈瞟了库丘林一眼,“你此行是要侧面帮助阿芙罗希尼亚的后裔,不过我希望先从你把边境王国被掳掠的王后弄出来开始。”
“连王后都能被掳走,这种可悲的王国是不是已经快灭亡了?”
“是他们的王后和人私通,随后私自跑去了私通者的领地。”斯卡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倒是没有派遣过间谍,不过这事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人尽皆知。要我来说,这类消息传得比瘟疫都要快好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