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沉默着,还困惑地眨眨眼睛,似乎根本不明白此话何意。
“你爱着你的主人吗?”于是桂妮薇儿问她。
“当然是这样啦,难道还会有其它可能性吗?”她眨了眨眼,然后反问道。
“就算你这么说,你理解我说的‘爱着’是指什么吗?”桂妮薇儿又问她。
“这个......我完全不懂来着。”
“我年少的时候,”桂妮薇儿轻笑道,像她过去安慰阿尔托莉雅那样阖上眼睛,“或者说,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爱谁。我的父亲,还有我的母亲,——每个人都在努力让我明白,我必须去爱一个他们需要我去爱的人......其实在我成为国王陛下的妻子之后,有一段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是在爱她的,可是后来我却发现,其实这只是我以为我在爱她而已。”
“这就是说,你在忍受喽?”
“当然不能说是我在忍受她,因为我从来都不会去忍受谁。我这个人呢,其实只是个看上去高贵的傻瓜而已,既没有主见,也从来不会有什么坚持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有。你理解那种感受吗?没有什么遥远的追求,没有高贵的理想,更不会想着去改变,除了照顾好自己手边的事情,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所以,也只能做自己手边的事情了。”
“当然啦,我非常明白!”她高兴地说,“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家伙,除了尽可能让自己开心一点,我其实根本不懂其他事情。”
桂妮薇儿跟着她笑起来,“但是和你不一样,我连这个也不明白,父亲说,我只要尽力让需要我去爱的人得到我该给她的抚慰就行了。其实我和阿尔托莉雅的意见一直相反,关于莫德雷德也是,关于骑士们的处境也是。最早的时候,我还小心地提过意见,后来看到她脸色不好,也就没有再提及过了。”
“这还不能算是忍受吗?”
“我和你说过了,我的使命就是让国王大人安心下来,给她一个可以容身的、舒缓心情地方。为了她能依靠我,而不是忍受我,——在忍受了那么多的反对之后还要忍受我,——我都会一如往常地尽我所能。你觉得,这是爱吗?”
......
当然不是。
萨塞尔将手里阿芙罗希尼亚的残肢吞下,指节缓缓舒张。他看到前方大地正在向那古老的预知者俯首,其中存在的一切生灵都在为她效命,想要帮她摆脱他的追逐。
但这并无所谓,毕竟,它们没有哪个能置身于因果之网以外。
随着时间逐渐过去,萨塞尔感到自己和她灵魂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了,而他对锁链的适应也在愈发加深。他往前跨步,来到古老的预知者身边,撕裂她,吞下她的一部分,然后再次跨步,迈向她下一个逃跑的地方。空间的咒语不断重复,落往她所处的位置。这世界是交错的,同时,也是充满野性和贪婪的。
对她俯首的狼群都发了狂,血肉溃烂,肢体增生,一个身躯上拥挤着许多张丑陋的面孔,为了满足欲望而去撕咬自己的兄弟和同胞;庇护她的鱼群都蜂拥着走上陆地,用纤长的触须往前蠕动,相互之间堆积、纠缠,连成无数人面构成的肿块;迁徙的鸟儿们都四散飞舞,身躯裂开贯穿上下的大嘴,其中长出匕首一样尖锐的毒牙,去噬咬目光所及的血肉生灵;连清澈的水流在他脚下,都要化作充满腐毒的、有着自我意识的黑色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