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也好,牺牲的心也罢,这些曾经属于你的,已经像那些年的爱情一样从你的灵魂中消失,再也没法找到了吧?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于我这个无所谓立场的可怜虫?我们俩已经十多年没见了吧,萨塞尔,为何不能像过去一样当我不存在呢?”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深更半夜跑到这儿来?”他问。
“谁知道呢?”玛琪露摊开手,摇摇头,叹口气。“可能是在散步吧,我猜,反正我也是在散步。真是巧啊,小萨!”她微笑着竖起食指,“在这样广阔的世界里随意散步,还会这么巧地偶遇到你,实在是——倒霉得不得了!倒不如各自分开,继续做我们各自的事情,如何?”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现身,然后对我开口说话,最后,一定是为了嘲笑我。”
“是的,人家确实是想嘲笑你,嘲笑的最初也确实令人家神清气爽,觉得是十多年来最令人愉悦的事情。不过,等我看见你这反应,我又觉得,我应该离你越远越好......”玛琪露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到底变成了什么呢,萨塞尔?你是个残缺的灵魂,但你又不像是一个失去爱、欲望和牺牲的心的残缺的灵魂。”
“你观察得不错,玛琪露,毕竟我身上的一切变化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看到确实是残缺的心和灵魂,这倒是不假。但是......”
“不管什么样的‘但是’,萨塞尔——”玛琪露打断他说,“这个世界,总归是由一系列不间断的链条构成的。它们以繁复的因果相连,环环相扣,相互影响,相互交织,直到时间尽头。活在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用这些链条编织而出,若能洞悉编织出每个人的链条,就能毫无余地地洞悉他们每个人的心智和思想。这些,就是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不是吗?现在你告诉我,属于你自身的链条破损了、断裂了。在这个环环相扣的世界里,你不仅出现了缺口、有了裂缝,你甚至是把你的一部分完全给扔了出去,抛进了无底深渊。这些缺口的部分将不断蔓延,让你自身的残缺越来越深,——无法挽回、无法救赎——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于这些情况,你做了什么呢?你又还想对我怎样呢?”
“我不再执着去找寻我已经丢失的,我将徒步走过那些无路可寻的荒漠、城市和战场,然后我会聆听、凝视,从人们拥有的一切爱与恨中寻得我自身。”
“我想说,你这打算真是荒谬得可笑,萨塞尔。”玛琪露说着前倾身子。“至少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切实际——不过,算了,你想怎样和人家无关,人家也不想在对你多做评判。所以,”她把手指用力抵在他胸口,并重复,“所以,这件事,和我有任何关系吗?”
“那一年里,你所看到的是懵懂无知的青年人萨塞尔。也许他本会作为平凡的巫师为帝国效命,以此度过前半生,然后他会重返家园,和母亲、兄弟团聚,最后他会和自己所爱的另一个平凡人相伴,度过余生。然而遇到你之后,我却抛弃了那条路,我抛弃了这个世界为我编织的既定命运的链条,也抛弃了一切我本该有的幸福。我的心来到了寻见真理的痛苦迷宫之中。在迷宫的入口,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也是你领着我走过了迷宫的前半途。我在说的是,玛琪露,你是我从既定的命运去往未知的起始之处,以后我任何远离自身拥有的幸福的尝试,都会带着你的影子。”
“还是够荒谬的。”她拿指尖敲击他的喉骨,“这么说来,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全部喽?”
“除此以外,我还要为你不断从我心中剜出伤口的尝试表示感谢,毕竟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很快意识到接受痛楚的必要了。若以我走到现今的路途而论,你才是我的导师和引路人,情与爱、自由和觉知、灵性和肉体、我都是从你的言语和作为中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