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您纤细的过份,他又太高大,”苏西垂下眼睛说道,“我总是把铁塔一样的形象和萨塞尔联系在一起。只要他站在我一旁,我就觉得天气阴霾密布。”
“他曾经瘦弱过,我的起源正来自他变成残废的某段时日,所以这没什么可疑惑的。不过,你该不会是在评估我将造成怎样的灾害吧?我希望不是。总的来说,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我以为你能看透我的思考,为什么又要多此一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小家伙。”萨塞尔起开一点瓶塞,示意苏西张开嘴,“我不是你们,我也不是他,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执着于理解你们的思考,——真奇怪,不是吗?”
“这我也不知道。”苏西顺口回说道,“我们毕竟都是从可怜的凡人一路走来,不知道怎样才能像屠夫看待猪狗牛羊一样看待过去的自己。”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样理解这件事了。好吧,很感谢你的解释。”她边说边皱起一点眉毛,面带困惑的神情,“不,——应该说是不好才对吧?不管怎么说,你的话语也是一种讽刺来着?”
苏西没吭声,她觉得这话实在难以回答。
然后萨塞尔叹了口气,继续说:“答应了他的请求,我现在真有些深感遗憾。如果你的处境不是如此安逸,或者说,——可以随我心情处理你的话,那我们之间会有更多这样有趣的交谈吧。我会让你——原本我是这样打算的——就你自己的言论负责,要是那样,你过一会儿就不在人世了。不过,正是在此类情况下发挥出的幽默感才格外值得聆听。生命的意义,是不是就在于死亡前的这一片刻?”
“我想不是。”苏西皱了一下眉毛,“如果您告知我死亡的时刻,我会一言不发地坐在这儿引颈就戮,和以往没有多大差别。”
“听上去真是奇怪,这就是为什么他觉得你很独特?”
“您不必非得问我,看透思想对您这类人不是轻而易举?”
“我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你说爱好......”
“先张开嘴,把药喝下去一点,孩子。”她笑了,“还是说你需要一些适当的教育?比如说,把下半长嘴和下颌一起给撕下去,好让你不再需要张嘴也能顺着喉咙把药灌到胃里?也许会有些痛,但你也不需要连点药都喝不下去的嘴和下巴,对不对?放心吧,不会死人的,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所谓孩童时代对于人格的教育,就该能使孩子留下足够深刻的记忆。”
苏西原本想对自己不再是孩童以及孩童时代关于人格的教育发表些意见,不过随即她看到,这人已经把手伸了过来,手指扣向她的下巴和口腔——就像铁钳。
她立刻乖乖张开嘴。
“我很高兴你的反应这么快。”萨塞尔端起小瓶子,往她嘴里倒入一小部分。这本来是会顺着她暴露在空气里的半拉喉咙灌进去的,——如果她没即使做出反应的话。接着她用手指继续分开她的嘴巴,纤细柔软的指尖在她舌头上拨弄了一阵,直到她嘴里没有任何药剂残留为止。“照我的估计,你必须一次喝下这样的剂量。”她说,“要是喝得少了,分量不够,你就不会有任何反应。要是喝得多了,你的记忆也会被剥离,这是特别无趣的,——记忆可是种很珍贵的东西。”
这液体可谓是苦涩到了极点,还有种极端的恶臭,仿佛腐尸在地窖里发酵了几十年,也许放置排泄物的下水道都未必有这般恶臭。一时间她的胃疯狂翻腾起来,她觉得食道里似乎有一千条蛆虫在蠕动,而这些蠕动的事物想必就是那些扭曲的死魂灵。但对方的手指扣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头向上倾,她完全吐不出来。苏西在喉咙口猛呛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把翻腾上来的药物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