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莉雅脸上挂起嘲笑的表情:“除了待在监狱里做有关另一个人的梦,——离开了你十多年的不切实际的梦,你还能做什么?”
“不,恰恰相反,每时每刻,我都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人,而不是我自身。你能想象到一个灵魂置身于两个身躯中是什么意思吗,亲爱的国王陛下?我拥有他的一切记忆、感受、渴望、痛苦、爱欲以及罪恶,萨塞尔此人简直不是作为一个他者,而是作为我自己本身存在于我心中的。乃至现在,我对‘我’享受你的记忆都熟悉无比。我怀着一种异常的欲望想要羞辱你,撕咬你,揭开你的伤口和傲慢,让你满面泪水地满足我的嗜虐欲望,——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吗?”
对方顿了顿,收起脸上的表情,这事太过耸人听闻,换做是谁都会无从猜测。
很长一段时间里鸦雀无声。贞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人死尸一样的脸。“我在想,虽然过去你一直沉浸于你和桂妮薇儿之间的所谓爱情,但你一直把自己当作男性的那方。你安然享受那位王后的爱抚,要求她承受你,而不是你承受她。于是对于自己被仇恨的男人侮辱,还毫无意识就产下了一枚蛋的事情,你极其的——”
“你还能分清自己究竟是谁吗,裁判官?”阿尔托莉雅说道。她加重了最后一个词的语气。
裁判官。她想。
“经常能。”贞德回答。
“所以有时候不能。”
“是的。”贞德坐回到椅子上,展开胳膊,“所以你最好谨慎一点,阿尔托莉雅。我不是得到了萨塞尔的记忆,我是将他往昔的一切,——从他小时候对父亲契罗的恐惧,对巫师这行当的向往;到他还青涩的时候那点可悲的恋情,中途承受的折磨;最终到他十多年前对你产生的嗜虐欲望,给予你的并不愉快的初次体验——都刻进了我的骨髓。这并不有趣,并不浪漫,反而非常令人痛恨。我非常的——厌恶,特别是对他拥有的一切罪孽,以及他直面邪神的经历。也许我比以前还要更加厌恶他,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我几乎就是在厌恶我自己。”
阿尔托莉雅直起腰来,坐在桌边上。
“所以你从那个黑巫师的眼中洞察了我。”她说。
“是这样。可能这就是唯一的好处吧。”贞德回答,“不过,为什么我非要洞察你们这种没有信仰的家伙呢?在我看来,信仰之剑可以替代一切人世间无聊的洞察,人性的限度也决定了你们这种人的可悲。这完全就是不必要的。”
“就算有那个黑巫师的灵魂在你的躯体里,也无法让你摆脱偏见,你说我是傲慢的,在我看来,你才是最大的傲慢和无知。”
“我想这经历也不过是种信仰的考验,而我会不受任何阻碍地安然通过。”
“你是个狂热而傲慢的恶魔,贞德,连一个被无聊的哲学蒙蔽了思想的灵魂都没办法挽救你的心。”阿尔托莉雅理了理她被酒水浸湿的头发,“也许你和那个黑巫师只是作为恶魔的品种不同而已。如果你把任何事情都要当作信仰的考验,那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在你为了一个没有自我的王后寻死觅活的时候吗?你是在找一个年轻美貌的母亲来疼爱你?还是在追求你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爱情,顺便折磨对方的精神和肉体?”
阿尔托莉雅皱起眉头。“如果你把萨塞尔当作信仰对你的考验,你就不要总用他的思维来组织言语折磨我。”
“我不想在这方面费劲,就为了照顾你脆弱的心。况且我嘲笑你又有什么大不了?”贞德抬高声音反问,“信仰的考验可不包括不贬低一个无信者,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阿尔托莉雅脸色一沉。“确实不包括......但我们在接下来会有很长时间的相处。特别是在那片被干渴、疯狂和贫瘠笼罩的没有法术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