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所谓的折磨,其实不过是你无法承受的觉知。”萨塞尔接着说道,“你先不要忙着指责,莫德雷德,要知道,人们总想待在自己童年时代就认定的世界秩序中,歌颂着平凡的人们想要歌颂的事物,然而在升华的道途上,感受疯狂是必须的。当我说到我能帮你挣脱困境时,我们没有在谈理性、博弈、斗争或是任何符合现实考量的途径,——我是把你们变成了和人完全不同的东西。”
“我自己倒是有自知,”莫德雷德忆起自己遥远的童年时代,不禁感到可笑,“或者我就是为此而生吧。过去摩根只给了我不到一年明了事理的时间,然后我就以异乎寻常的速度长大成人,被迫深入战场,以求证明自己的价值,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投入父王的视线。这似乎已经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长久的年月会改变很多事,骑士们衰朽、老去、死亡,怀着苦闷的心情在异乡的土地长眠,你却还和当年一模一样。再过些年月,每一个当初还愿意跟随你的人都会死去,只剩你在空无一人的沙漠里眺望焚风呼啸,守望着满地空洞的墓碑。”
“不是每个人都有心理准备。”莫德雷德低下脸,“我是说......变成完全不能称作人的东西。”她看到自己遍布赤红色鳞片的胳膊,看到纤长尖锐的手爪。
“决定骑士们愿意追随你的理由是什么?是你的种族,还是你的心?”
“都不是,是我的血脉。”
“你什么时候学会跟人抬杠的?”
“我只是实事求是,况且要说我从谁那儿学来的抬杠,难道不是只能跟你吗?”
“那好,”萨塞尔揉着狗子的脸颊,把她腮上的软肉往上推去,“决定你喜欢这个家伙的理由是什么,是她的种族,还是她的心?”
“我讨厌这个问题,从你提问的方式我觉得没有比你更混账的人了。”
“看来你确实对她更有好感,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好感会更多一点呢。”
莫德雷德不太确定他想表达什么。“不管怎么说,没有什么比这些叫泽斯卡的家伙更能全心全意照顾一个人,给予完美的忠诚了。”
“还因为在所有能平等对话的存在里,她是你唯一的朋友。”
“我们都知道她没有灵魂,她的一切作为都是你指派的任务。”莫德雷德觉得这事简直荒谬到了极点,来自她心中感性的否认更是可悲无比。
借着些许烛光,莫德雷德看到他笑了。“其实不然,在一个没有灵魂的心中,也许也能诞生懵懂的情感呢?不止你不理解她,其实我也不理解她,但是不被理解的存在,不等于不存在。我相信我能在她没有灵魂的心中找到意义,而你相信吗?”
“我的相信或不相信没有任何意义。”
“世间万物都有其意义,莫德雷德,每件事,当然也包括你对她的相信,包括你这段时间遭受的折磨,也都有着神圣的意义。”
“最令人无法相信的就是你口中虚幻的许诺,像是太阳下的肥皂泡。我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相信我这段时间遭受的折磨有意义,——还是神圣的意义?这难道不是你话说一半就消失的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