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萨塞尔被她从淤泥里拖拽起来,靠在树根上。身后的树感觉就像石柱,崎岖不平,还硌得他脊背发痛,可至少靠在上面就不会陷到淤泥里闷死。
他抬头望向银发的女孩,她似乎和他一样头晕脑胀,跪在淤泥里大声喘气,还不断从嘴里呕出水来。她的两条腿抖个不停,想站起来,却怎么也没法成功,最终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竟直接瘫在了他身上,像是一具溺亡的尸体。
“你是谁?”萨塞尔觉得这问题非常白痴,但他想不出其它能问的事情了。
她依旧头晕脑胀,眼睛仿佛在转圈,说话也结结巴巴:“阿、阿、阿尔......”她一边说一边又呕出水来,大片大片地溅在他身上,接着就不再做言语。她的衣服纯白色,用料似乎相当华贵考究,但已经破败不堪,被树枝刮擦出很多划痕,好似披了张破布。
“你是从哪儿漂过来的?”
“我、我、冷、瓶、瓶、瓶子......”
不管她在说什么,那一定对她很重要。萨塞尔勉强直起腰来,想在她身上找到她说的东西。女孩脸朝下趴在他腿上,两条胳膊像横死的尸体一样陷在淤泥里,手指仿佛是只能微微抽搐了,两条腿都蹬得笔直。她腰间系着条带子,带子上拿皮绳挂了个小包,里面有绘画用的笔、金币、绑头发的丝带和一只金属瓶,瓶子的形状很精美,质地是银的。
萨塞尔拧开瓶塞,然后闻到刺鼻的酒味。他当即理解了这玩意的用途,——上等烈酒,口感火辣刺痛,不过能在寒冷的气候中提供温暖。他把女孩的脸扭过来,把她的嘴巴掰开,把酒瓶对着她的嘴里灌下去,直到她咽下好几大口。女孩明显被呛到了,扼住自己的喉咙胡乱摇头,整张可爱的脸都憋得通红。不过很明显,她有精神了,肌肤也从煞白色转而泛红起来。
“所以你是谁?”萨塞尔又问道。
女孩无比痛苦地咽下喉咙里的烈酒,然后说:“我不能说。”
“好吧,那你是怎么漂到这儿来的?”
烈酒比他想象中劲头更大,她的面颊越发通红了,简直像是含住了一团火。“我、我离家出走了,但是姐姐派了人来抓我,我就......”
“我也是个离家的人,”萨塞尔说,“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你知道吗?”
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不清楚......但过去我熟悉的每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我看到的一切都让我不安,我没法再待在那个地方,我只能逃走。”
“但你什么准备都没有,你看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在外面活下去。”
女孩沉默了很久,不知该作何言语,寒风更加凛冽,抽打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皮肤。令他感到一阵阵阵抽痛。他本来就浑身湿透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快结冰了,他需要寻找取暖的方式,可这地方根本就是个潮湿阴冷的泥沼泽。最终是女孩把酒递了过来,允许他咽下一口,他才感到少许温暖。“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总会梦到一个沉默、死板的影子,影子说话很讨人厌,但我觉得影子会告诉我怎么在外面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