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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台阶那边传来,接着是轻声低语。听得出来,为了避免动静太大,来人并未着装盔甲。可以分辨出的脚步声比阿尔卡所说要少,按那位奥韦拉学派大宗师在他的遗赠所说,训练有素的战士会在某些时刻做到悄无声息。从这些迹象来看,也许他需要更多戒备,毕竟他很难说清这位训练有素的战士是谁。
如果他是个英雄,和他俩一起度过的旧日爱情故事中的男主角一样,那他一定会在此时挡下所有来犯的恶人。可是他不是英雄,他既不懂高明的剑术也没有什么巫师的天赋,他只有一把被诅咒的剑,以及扎武隆这个到处都是仇人的名讳。他和这位出逃的公主殿下的每次冒险都是生死难测。
但愿他不要再遇见那头血红色的科洛伦恶魔。
说实话,在心底真正的自己和外在的欲望之间,回响的是他那天在小船上听见的一句话——正是阿尔泰尔最后一次和他见面那天,她离开后,年少时分的她问“你是否愿意像那时一样拿起剑,站在我身旁”。当时,已成熟的那部分自我已经明白了,他可能会在今后和很多令人仰慕的女性相遇,但在她们眼中他只是个有着不同形象的孩子而已,唯独在她身边事情是不同的。
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把此事看得很重。
萨塞尔缓缓呼吸,拿左手摩挲着垂在身侧的长剑剑柄。他脸上没什么神情,心中也没什么思虑,因为他面对死亡就是如此,随着危机时刻越发临近,他的情绪就越像是被烧毁一般。阿尔卡已经在房间里布置好了幻象和陷阱,只等待这些人走进。
脚步声更加接近,不过还带了道微弱的惨叫声,几乎听不见。也许是哪个倒霉的家伙在起夜,毕竟不能把粪便拉在自己的屋子里。这批人无疑正登上最后一段台阶,朝他们所在之处进发。萨塞尔又摩挲了一阵剑柄,然后伏下身体,从阁楼顶的孔隙往下方门廊窥视。他眼前正是黑咕隆咚楼梯口,门廊往两侧延伸开去,没入更加沉郁的黑暗中。
这门廊是没有窗户的。
两个探路的塔瓦萨本地卫兵当头走进,接着是那天在树林里拿着弩的女士官,她腰别佩剑,但不算特别戒备。萨塞尔目视她从门廊经过,踩在劣质木头铺就的地板上,她和卫兵已经尽力放轻脚步了,还是踩出接连不断的吱呀声,——这旅馆环境实在太糟,用料实在太差。事实上,除了萨塞尔以外,还有天花板上排成行列行进的臭虫正注视着他们,这些小东西在头顶爬来爬去,入夜时分正是它们最猖獗肆虐的时候,
能够辨别的脚步声只有三人,但阿尔卡说有四个人,萨塞尔立刻明白,最后一人正是那瘸腿的骑士。他看到前些天站在茅屋外的瘸子走在最后,虽然未穿盔甲,剑却保养的相当好,一长一短各挂在腰的两边,兴许他把家里的钱都花在了它们的保养和维护上。这人虽然瘸了条腿,攀登台阶时却轻得像只猫,肮脏的面目带着阴郁,眼睛里满是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