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烈的太阳笼罩了城市,令萨塞尔大汗淋漓,头晕目眩,把外套都扯下来,扔在了身后。看得出来,很多建筑之间本来拥有宽大的遮阳布,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被烧毁、撕毁,化作遍地狼藉。
索恩顺着破碎不堪的城墙内缘不停往下走,四处寻觅路途,时不时遇见坍塌的废墟和断裂的阶梯,不过她总是能很快找到捷径,最长的寻觅时间也不过停步了半个多钟头。这点时间能让徒步穿过沙漠的人稍微喘口气,对他可不行。
有时候萨塞尔觉得自己是在重温她的旅途,但他想不通这有何意义。这段漫长的折磨令他十分后悔没派狗子去取昂卡,如果现在他能被允许去其它地方呆着,他宁可回到那片冰原中去,面对刺骨寒风。
太阳逐渐落下,赤红的残阳将街道上的沙尘浸染得宛如血河,往远方滚滚而去。他终于来到城墙另一边的底部,踩在绝不会失足摔死的大地上,不过看在引路人的份上,他还是不能休息。
过了不久,身后屹立的巨墙已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满目疮痍的街道固然难以穿行,却比攀登城墙轻松得多。萨塞尔回想起自己攀爬了多久,只能感慨沙漠中居然会有这样高的建筑存在——可是就算如此,位于它庇护下的城市依旧早已消亡,和史书记载中其它王朝的下场别无二致。残垣就像死人枯槁的手指抠在瓦砾中,久经风蚀日晒,失去了本来的轮廓。
一座破碎的巨塔倾斜地架在面前,塔顶砸穿了地面,陷入其中,索恩停在塔顶前,没有丝毫绕路的意思,萨塞尔只好跟着停步。可以看到地面被巨塔砸得破碎不堪,一些地方只横着些木杆子,往下就是巨大而深邃的空洞,他相当忧虑附近地面是否稳固,兴许一步踩下去就会引来连锁塌陷。夕阳穿过周遭破裂的地面,照亮了往下二百多米的地下区域,更深处则完全被黑暗笼罩。
他现在站在一片相当庞大的地下区域上方,简直像是站在架在深渊之上的独木桥上一样。他觉得自己待会就要往下跳了,尽管他一点也不想往下跳。
他的观察非常准确,正如他猜测的那样,索恩稍作观察,就开始寻觅往下的路途。兴许这地方就是所谓的邢吏公会,但他根本不知道邢吏这词是什么意思。
四下里有很多纵横交错的护栏,萨塞尔找了个靠在上面,眺望地下区域。他发现下面是个比想象中更深邃的迷宫,到处都覆盖着古老的藤蔓,茎部粗大如树干,茂密的叶子往外伸展垂挂。这景象在沙漠地带很罕见,兴许底下有水源也说不定。
趁着黑夜还未降临,索恩已经顺着藤蔓爬了下去,萨塞尔咧咧嘴,只好跟上。他觉得自己很虚弱,非常虚弱,还会随着漫长的攀爬、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虚弱,而且他几乎要饿疯了,如果不是他知道不能乱吃东西,他绝对会把藤蔓的叶子撕下来,塞进嘴里吃掉。
黄昏彻底离去了,他还在跟着索恩往下爬,多亏蓝月照耀,否则他兴许连她的背影都没法看得到。空气愈发腐败污浊了,充斥着尘埃和草木汁液的刺鼻气味。这距离和这攀爬的难度比起他在城墙的经历其实微不足道,但他四肢麻木,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就睡,然后再也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