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当年在不列颠边境发生的故事,那时还是仇恨吧?”贝雅特莉琪说,“也许是因为自从你们相识以来,很多人都离去了,或者老了,陛下。也许等到许多年后您回首张望,却发觉自己站在一片诺大的墓园中,只有两个人在地上,其它所有人都在地下。”
......
许多年过去了,阿尔托莉雅依旧会在街上跟着劳工们走,观察他们真实可信的生活。她一方面厌倦了他人的关注,一方面也满足于在同地位无关的共处中考量别人的价值和缺陷,希望应用到本国需求的领域中。昨天,她跟本地工匠讨论了附近工厂的铸铁成色,而今天,她也比较了建筑者在他塔楼中锻造的龙骨。尽管她此行的目的和锻造的行当并不相关,但她从来不吝于同时做另外一件事。
近些年来在光明神殿治下,很多行当都有牧师陪同,夜晚更是如此。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光明神殿庇护的象征,也是抵御在阴暗处诞生的恐怖的唯一途径。这受诅咒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异常了,而居住其中的平凡人们只能依赖于祈祷和庇护。阿尔托莉雅目视一个身穿全套黑色法衣、手提香炉的神甫从身旁走过,他引导着一列载满沙土的卡车穿过道路,庄严肃穆地前进。事实上这不过是个夜班的建筑工地队伍,看上去竟然犹如丧葬的队伍一般。
阿尔托莉雅跟着他们走了一路,沿着雅尼大街行进,从横跨当年神尸遗留的无底深渊的大桥一直走到旧赛里维斯的遗址,途经一块建在教堂旁的大墓地。已经很晚了,下着鹅毛大雪,道路两侧种着很多椴树,树枝光秃一片,墓碑上都落满了雪。雾气很浓重,隐约蒙蒙发黄,在明黄的车灯照耀下,这支队伍像是梦幻,也像是作祟的邪物。
看到旧赛里维斯的遗址,阿尔托莉雅最近总会不由自主拧紧双手。虽然看似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但记忆的错位感仍让她不安。不知为何,在这附近她感觉远比置身它处更加赤裸。出于最近突如其来的困惑感,她盯着那些黑色的枝杈看了很久,却未看出任何端倪。
有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在这里发生过,只要她无法忆起,她就永远都无法想象得出。
这时那古板的神甫驾车过来,把车停在了她一旁。阿尔托莉雅稍作驻足,看到后排车窗放下,贞德那张脸浮现在眼前,似乎比以前更苍白了些,目光多了很多复杂难明的东西,但那张面孔仍然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未曾有过改变,和日渐老去的骑士们完全不同。她又想起了贝雅特莉琪那句话,难道许多年后真的只有两个人在地上,其它所有人都在地下吗?
两人都没开口。莫名其妙的尴尬就像石头堵在咽喉。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她们在不列颠和法兰西的边境战场相见,可是所有其它人要么就老了,要么就死了,要么就已经不在这片土地上了。
她似乎还能像过去一样和贞德争吵,为了民族和信仰的冲突相互辱骂,但这样做究竟还能有什么意义?让人忆起自己还年轻的往昔时光吗?时至现今,阿尔托莉雅的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桂妮薇儿的味道。那些温暖的记忆尚在,人却早已消失在远方,被遥远的黑夜吞噬。只有这个村姑还板着她的脸装腔作势,仿佛她已经不再是个村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