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它不能让世界变得更好,但它至少能挽回我可怜的灵魂。”萨塞尔说。
“我们这些不想挽回灵魂的人难道很招你反感吗?”灰狗问道。
“你自然可以走你自己的道途,不过既然你要跟在我后面,我想,你就不一定能心随所愿了。”
“你可以解开镣铐,让我走去我的道途。”
“如果我不加思考地解开镣铐,那你此后所犯之罪每一次都有我一份罪过。在我觉得你不会被古老的兽性取代以前,这事我们没得谈。”
......
萨塞尔刚从乌格尔特的城内惊醒,灰狗就从他怀里扑了出来,她沿着沙地滚了一圈,像条真正的狼一样四肢伏在地上,怀着戒备环顾四周,然后似乎是被眼前景象给震骇到了。一时间她僵立原地,看了看萨塞尔,又看了看乌格尔特曾经巍峨无比的巨墙。那柄矛还搭在他一旁,靠在断瓦残垣上。灰狗大概是睹物思人了,毕竟她当年既是七城的人类女孩,也是七城的食人野兽。见萨塞尔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她问道:“你已经睡了这么久,还要继续躺下去?”
“我这段时间不是在睡觉,”他回答,“是被人把灵魂拉到遥远的地方遭受折磨。”
“灵魂是很难疲倦的,你的肉身已经得到休息,不需要再次入眠。”
“我只是单纯想睡觉,至于你,如果你不想被索莱尔不经意间地一瞥发觉,你就变回狼的样子让我靠着。我实在不想枕着瓦砾睡觉了。”
“我可不会当你的枕头,主人,至于这旅程我自然也不会跟你一起走。你把镣铐稍微松开,我自有离开的办法。”
“你很厌恶这地方吗?”
“我对大空洞张开的混乱时代称不上厌恶,也称不上怀念,但我不想讨好天空之主,听从她的指引和吩咐。我的灵魂是自由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屈居在那种道途下。”
萨塞尔思索半晌,觉得她的自述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如果她当真对自由如此渴望,为了一个镣铐就叫他主人未免也太过古怪。他问道:“索莱尔和你有什么旧怨吗?”
“有时候我很讨厌你的敏锐,主人,”灰狗说,“我和索莱尔当然有旧怨,早年她在七城孤身出走的时候我们有些冲突,后来我每一次往生她都会和我意外相遇,——很值得玩味的意外,不是吗?索莱尔总会对我说些有的没的话语,我也不止一次因她而走上顺从的道路,直到衰老死去才恍然觉醒,发觉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若非这次你找到了我,恐怕我的今生依旧碌碌无为。”
“看来你和她缘分不浅。”
“我自找的罪过,失败的狩猎总要付出代价......索莱尔是个老练的猎手,在我的每次返生中她都能找到我的踪迹,最早的一次我才十三岁。记忆尚未觉醒时我总是对她心怀敬爱,但现在想起来简直是噩梦般的经历。这次我能挣脱她的诅咒可是多亏了你啊,萨塞尔?”
“看来我做了坏事。”
“和你对勒斯尔犯下的罪过相比,我可算不得坏事。”
“那不是我,至少不是你眼前的我,”萨塞尔摇头说,“你不担心自己被索莱尔察觉出身份吗?要是你出去,你和她的距离恐怕不过一墙之隔。”
“我已经拥有早年的记忆,我自然知道怎么掩饰和隐蔽,况且这年代我的生命正处于前一次死去和后一次新生间的空白,她想不到我会从另一段历史过来。真是奇妙,我当了这么久的猎物,总该有一次站在黑暗中观察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