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菲尔丝说。
萨塞尔前跨一步,在一片黑暗中挥动短矛,发出带着威胁的破风声。“我们能看到你做过什么,多变者,让另外两个你下来回到你身体中,然后从这扇门出去,我们就再也不会在乌格尔特相见了。只要你不转身回来,来日我就不会追杀你,除非来日你想狩猎我。”
“用你的荣誉起誓。”它要求说。
“我不相信荣誉这种君主用来统治下层的东西。”萨塞尔回答。
两条灰狼从活板门那边下来,消失在它身后的阴影中,就像雾中的幻影一样。“虽然理由不同,不过我也不相信。”它也说道,“但是若有必要,我还是会找个主人给他跪下,装模作样地呼喊着自己完全不认可的忠诚。”
这回答可真是绝妙极了,——许多年时代以前的自己和许多时代以后的自己相互出卖,揭穿另一方的谎话,世界上还有这更离谱的事情发生吗?
萨塞尔点点头,拉着菲尔丝的手后退一步,让出它和地下室入口的道路,它立刻像游蛇一样迅速地扑过,那一刻他差点下意识挥矛刺向它厚厚的脊背,但他忍住了。它离开了,从他们来的那扇门出去了,仿佛从未来过,只留下满地破碎的木头、飘舞的烟尘,还有一大滩缓缓渗入地板的毒血。
他冲到入口,把门紧紧闩好。不过地下室委实不能算得上安稳,他和菲尔丝顺着梯子攀爬,穿过活板门到了更高层,这才缓了口气。它搭建的巢穴倒是不错,地上有很多撕裂的床垫搭在一起供人安眠,温暖宜人,排泄物也没堆在有活板门的房间里,只是充斥着一股野兽的体味,算不上多么难以忍受。
萨塞尔能看出来它被困了很久很久,虚弱无比,也许从形变者的灾难发生迄今,它也只狩猎过邢吏公会里受困的囚犯和狱卒,——那些人比它更加虚弱,也更无力,无法提供给它任何它所渴望的东西。那么在这个荒芜而孤寂的牢笼里,它又为何得以脱身,还在许多年后变得如此可怖呢?
很简单,索莱尔意外放走了它。
也许天空之主如此执着于灰狗这家伙,不仅是它所说的狩猎和被狩猎的关系,否则每隔一千年找到它然后杀了它,岂不是要简单地多?何必一次又一次地给它指引,尝试劝她走上违背本能和兽性的道途呢?
索莱尔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理想主义者,在世人眼中的决绝之下隐藏着相当程度的爱和怜悯,以及怅惘和迟疑。倘若每一个千年中回到世间的灰狗索莱尔都不会杀它,那么到了最后那一代,索莱尔也一定不会杀它,哪怕她将要死去也不会。
虽然灰狗这家伙把事情简单归咎于狩猎和被狩猎,不过萨塞尔觉得,当初从邢吏公会放走它的记忆在索莱尔脑海里驻留了千年、万年,后来它的作为、它招来的一切灾难,都会被她铭记于心。于是天空之主就这样等着它,等它带着灾难的预兆一代代重返人世,然后一代代指引它向善,给它祝福,令它安然地度过自己的每一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