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所谓的选择是为了什么。”萨塞尔说。也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野性、兽性和掩饰自我的礼仪规范融合得恰到好处,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快,而且他很难形容被她俩一前一后挤在正当中的感受。他本来想用困倦当借口蒙上被子睡过去,现在却更清醒了,实在是罪孽。
“为了不变成一个虚构历史的残渣。”灰狗说。
“你和我,我们难道不本来就是虚构历史中的残渣?我奉劝你对自己的身份多点自觉,少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些事情不是所谓自觉可以概括的,倘若放弃能说得如此轻松,我当年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代代的往生中。依我看,未必我们和现实就是完全隔绝的。既然你出现在我眼前,引我穿过历史的断层,其中自然会有我走出这层牢笼的希望。”
萨塞尔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知道她想做什么,就在狗子讲述艾希拉的故事时他就知道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要怎样才能办到,你选择我又能做到什么?”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呢,这件事自然也还有得讨论。”灰狗前倾身体,抬起胳膊,把手腕的镣铐抵在他脖子上。“看看你残忍的小女仆吧。”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难道你未发觉她没作出任何抵抗或拒斥的反应吗?她也知道这样对我们都有利。我是在真诚地给你意见,——你确实已经得到了一部分自由,但你最好不要指望被动的等待能把这点自由永远维持下去。”
灰狗披散着的头发落在他身上,卡在镣铐和他的脖子之间磨动,多少有点令人发痒。当然了,这家伙总是披头散发的。她呼出的气息也令这点窄小的空间里充满了微妙、不安的感受。不过萨塞尔觉得对待她一定要谨慎,也许陷入其它女人的罗网还有回转余地,但这家伙还没和他走得多近,镣铐已经卡在他脖子上了,难道下一步就是在情绪高昂时勒死他吗?
“但是已经有一个你在现实的土地上行走了,你要怎么面对她?”萨塞尔说,“说到底,一个死人何必想着鸠占鹊巢?”
灰狗不为所动,至少在烛光映照下看起来如此。“面对她?我猜,你完全不懂我们作为多变者存在的方式吧。我就是我的族群,我的族群就是我,哪怕如今我的族群已经死的只有两个幸存,我们也是共存的。”
萨塞尔确实在公主殿下的书中常见到多变者的记录,不过那只是些古老的故事。他的确不明白多变者的真实,不明白他们共存的方式,但有件事是他知道的。
“前提是你们彼此之前融洽如一。”他说。
“难道我们彼此之间还会有矛盾吗?”
“不,你根本不明白,一个恪守索莱尔教诲的家伙能和你达成一致?人们通过不同生命轨迹走出的结果迥然相异,有的在当黑巫师,有的在阴影神殿当刺客,有的却在跟着索莱尔走过英雄巡旅。你却觉得千年以前的共存感能让你们融洽如一?我都不觉得我能和其它我自己融洽如一。”
“你需要证明吗?”灰狗睁着一眨不眨的眼睛问他。这家伙把身子前倾得更过分了,萨塞尔觉得自己简直要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