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塞尔伸手触碰灰狗的脸颊,沿着耳畔到唇角,最后取出一片嵌入骨骼的金属碎片。“它的质地很奇妙,”他看着手里的黑色三角片说,“你们俩也很奇妙。”
灰狗轻飘飘站在他一旁,看起来就像度假一样悠闲,虽说刚才发生的一切没有影响她的心情,但染满鲜血的衣衫和不断重构血肉组织的身躯依然令她引人瞩目。幽灵鸟捂着下颌踱步到他另一边,然后才越过他俩,仿佛是要找个可靠的柱子跟灰狗隔开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渡鸦。那可是个糟糕的地方,不过,除去我们来历不明的团长铁颚先生,未必有其它渡鸦的同僚比这条母狼更糟。”幽灵鸟说道。她摸索触碰球形墙壁,划出一个奇异的几何图形轮廓。萨塞尔看到七条机械节肢从全无瑕疵的弧形表面伸出、节节张开,像是个不对称的蜘蛛艺术品。光束从节肢尖端闪烁起来,在凹槽中交织辉映,编织出耀眼的线条和图画。
看起来是件衣服。
“你对故人的情绪似乎很复杂。”萨塞尔说。
“复杂?谈不上,只是个长期的栖身之所,人们总要视情况更换住所。”
幽灵鸟说着从凹槽中取出一个夹克外套,完美合身,布料结实,带有大量可供物品悬挂的编织结构、皮带和金属铰链。
“可以给她也弄一件吗?我以为......”还没等萨塞尔问完,或者还没等他想办法缓解气氛,灰狗便抓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扔进了船舱,比她提着自己在群山和森林中穿行时更突然。飞船依然安稳,完全没受他的撞击和身体重量影响。灰狗在外面拍拍手,然后说,“我希望你们没人以为可以决定我的去留。”
“啧,”幽灵鸟把外套披在身上,擦去从嘴角溢出的满口鲜血,“麻烦的家伙,看在刚坦诚相待过的份上,我姑且容忍你一段时间,但是绝对不会太久。”
她的舌头被自己咬破了个窟窿。
“你们的坦诚相待实在令人费解,而且我毫不指望可以言语相劝。”戴安娜摇头说,“都给我上去,我们来负责把她们隔开。萨塞尔,把你仆人颈上的项圈拽紧点,我会看紧佣兵小姐不让她引发剧烈爆炸。”
用于正常出入的舱门其实分布在船脊两侧,而萨塞尔被抛进来的头顶开口似乎是个维修通道。两架梯子横贴在左右两侧的隔离壁上,顺着船脊往上延伸,通往二层的舱室和更高处的维修通道,末端正是井盖大小的气闸门,幽灵鸟似乎习惯于从此方进出。许多脊髓神经一样的线缆和管道四处伸展,风格和船外洁净的形貌迥异,纠缠在侧墙神秘莫测的横梯上,萨塞尔可以确定,它们都是幽灵鸟维修的痕迹。
这时候灰狗从侧门走入,无论她往哪走看起来都是一副主人的姿态,可谓相当擅长冒犯一途了。说她是会点燃任何火焰的焦油,似乎也不为过。萨塞尔依然怜爱她,为她这种由大自然造就的邪恶感到亲切,正如荒原中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