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觉得很累吗?”等萨塞尔开始思考萨伊克的事情时,她说。
“你是怎么想到这点的?”他下意识地问道。
薇奥拉笑了,笑得很柔和,伸手把汗水打湿的黑发从他眼前拂开。“当然是看出来的,老师,您难得会让人觉得您脆弱呢。”
她的浅笑里有些揶揄,不过萨塞尔也能看到笑容下的关切。
是梦中的传声咒。阿尔泰尔的威胁让他不由自主地展现了不该表露的情绪。不,那也不够,还有洞察力。初步显现的洞察力。也许她以后会有像玛姬露或他那样的洞察力,但她的爱意至少是确定的,萨塞尔想,哪怕其中还掺杂着不少其它因素......
“你说的没错,我们这种人很少会有疲惫的时候,但也不是绝对。”
“但是,老师,我有时会想......”
“想什么?”
萨塞尔仰起脸看薇奥拉。她把手从他脸上拿开,抚弄着自己的金黄色秀发,那头如水的金发在月光下像是浅色的月影,发梢则带有略略发红的色彩。他明白,那是她斟酌语句时的惯常动作,但在如今却有了不一样的味道,——非常诱人的味道。“想你到底是习惯了疲惫,还是习惯了忍耐疲惫。”
她看得太远了。
“这其中并没有太大区别,薇奥拉。”
“对我和其它人没有区别,”她说,“但对您来说应该不同吧。”
“不,我很少注意过。”
“不管怎样,老师......”薇奥拉放轻声音续道。这阁楼本就寂静,她的声音则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入睡。“虽然感觉很模糊,但我也能明白一点。这一年多你都在到处奔波,我想说,我很吃惊——”
她伸手抚摸他的头顶。
“——特别是在你睡梦中的时候,我都感觉你的神情,该怎么说呢......离我格外近,也让我看得格外清楚。您就像绷得过紧的弦一样。”
萨塞尔感到她柔软的手心,感到她的手指梳着他的头发。就着苍白的月光,他看向薇奥拉的脸,她半张半闭、开合得很轻的嘴唇,还有她低垂的长长的睫毛。她眼睛半闭着,双眸像是盈满水雾,仿佛是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埋藏更深的事物。
她在尝试探询我。“继续说吧。”萨塞尔马上明白了。
薇奥拉笑了:“我也不太明白......但我还记得你问过我很多,问过我过去的生活,问过我在梦境迷道的日子——就是整天帮屋邸的主人处理尸体。你问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感觉你离我太近,近得让我有些痛苦,但我很快就会意识到你有多真诚。所以不管我有多恐惧你,多讨厌你,我始终都无法放下那种爱意......我想,人总是只能听到自己遭受的折磨,这就是老师你和过去的我不一样的地方——”
人总是只能听到自己遭受的折磨。
“这也是你领悟到的东西吗?”
薇奥拉停了停,好像是有些不开心。“老师,你能看到每个人的痛苦,从每个人的内心出发去观察他们自己。但我想看到你的痛苦,看到你经受的折磨,想要能从你的内心出发去观察你,这样,我才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