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萨塞尔,我的萨沙,我可怜的孩子啊!我都已经认不出你啦!天啊,我以为你已经在打仗里死了......你是从哪儿回来的呀?”
老妇人用她干了很多活的粗糙的、晒黑的手臂抱着他,小声嘟哝着。那条不认识他的老狗也为了讨好主人摇晃起来耷拉着的尾巴,不叫了,只睁着它茫然的眼睛打量他。
他们走进房子里。待到萨塞尔把难受的外衣脱掉,只剩下和这所屋子格格不入的巫师用的黑杉,她才勉强把激动的脸色平复下来,坐到椅子上头。
“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看到你会来!有多少年没见过面啦,我的可怜的孩子啊!当初你爸爸反对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迟早要离家出走。现在我还怎么能认出你呀,你长得已经这么高,这么壮实啦!”
“您刚才说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这是为什么?”萨塞尔勉强笑着。
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话,说到萨塞尔那些信都摆在箱子里头锁着,说到萨塞尔的父亲前几年失踪了,说到她拿萨塞尔寄来的金币送了他的弟弟去上档次的大城市上学,说到萨塞尔的弟弟每年都会回来两三次,还说她一个人在家里也能操持生活。
她忙活起来,一边生火做饭,一边在泪汪汪的眼睛上抹着眼泪的黑炭,把萨塞尔从厨房里头往外赶,说他这辈子都跟厨房合不来。但她又一遍接着一遍往外跑,跑到她的儿子跟前,哆嗦着手指头和胳膊捏着他的脸,捏他在军队壮实了许多的胳膊,但却不敢碰那件一看就是“巫师老爷”才穿的衣服。
她从柜子里头掏出老旧但干净结实的蓝色大衣,上头缝了很多扣子,是她亲手做的,想要给萨塞尔,但却又塞了回去。她好像是觉得“巫师老爷”当然不应该穿这种难看的东西。她烧了热水,给他洗了头,又看着他吃完饭,后来,也没出去打渔,就这么坐着到了半夜,眼睛都没有离开儿子过,问长又问短,问有没有看得上的女孩,问打仗到底有多苦,唉声叹气地直摇头。
等到她终于睡下去的时候,萨塞尔独自坐在门槛上头,对着空荡荡的夜空发呆。只有那只老狗盯着他,耷拉着尾巴,一声都不叫。
有时候,他觉得他还是跟着父亲出去打渔的小孩子,很顽皮的小孩子,总是跑得特别远,喜欢去外面的古代废墟探险,探险到半夜才回来,累了,睡到床上。每当那时他就会担心妈妈从哪里跑出来,推开门很严厉地问他:“萨沙,你又去外面的哪里乱转了?”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夜晚空荡荡的,黑漆漆的,就像一个看不到底的陷坑。
只过了两三天,萨塞尔就离开了。
那天早晨,他接到了用传声咒发来的通知。战况又变得很乱,很复杂,需要他上前线。于是他把那件穿不惯的衣服扔在家里,把母亲给他特意缝的大衣带上,穿起来。他匆匆忙忙地和她道别,可是等到说过多久才回来时,却发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上哪儿去啊,萨沙?”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那些晒黑的手指明明很有力,可以使用渔网和干粗活,现在却直哆嗦,萨塞尔感觉得出来她手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