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的黑暗中,有人在靠近小镇广场废墟的篝火,树枝和秋日的落叶在他们脚下破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我觉得应该把他们统统打发走,”博萨克说道,“这些事毕竟不适合公开宣扬。”
“我不觉得他们能听懂我们的语言,这样不过是旧时的友人叙旧而已。”贞德说,“非要把他们打发走,才显得我们在谈论使人怀疑的东西。”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继续说:“除了受到诱惑的男性以外,也揭露出一些妇女,她们把没有出生的孩子许愿给这些渎神者,使胎儿能在腹中就接受黑巫术的洗礼,生下就带着邪念。有些从六岁到三岁的女童和男童也在心智未全时受到引诱,跟他们进行难以名状的淫乱活动,遭到玷污,从小就开始扭转自己的灵魂。经验丰富的裁判官,——当时带领队伍的人——,根据其怪诞的目光、隐约的微笑和湿润的嘴唇就能认出来;除了用火将这些无药可救者烧死,没有别的办法能将其拯救。当然,有时我们会焚烧掉整个村落的人口,因为整个边远山村的居民都已扭转为非人的邪物,无法通过其他方式拯救。在柴堆上放着老人、男人、女人、孩童、刚生下来的有人脸的虫子,无一能得到幸免,全都需要净化。神圣的烈火烧灼他们的时候会喷涌出大股大股焦黑的烟雾,并传出无比凄厉的惨叫——老人低微的惨叫,男人狂乱的惨叫,女人凄厉的尖叫,还有孩童哀怨的哭声......”
“但是,或者说,理所当然的,在我们队伍内部,有人无法承受这种审判,疯了;还有人辞退裁判所的职责,逃离边境了;还有人开始谴责我们将所有人烧死的行为,将其传播到勒斯尔中部区域,并宣布我们的‘罪行’,声称孩子们其实都还有救。我的导师洛克菲尔没有追究逃跑的人,也有让人好好照顾发疯的人,甚至没有批驳那些谴责者,——但他也没有理会任何意见,就只是从始至终履行我们裁判所的规定和条例,烧死所有被玷污的灵魂。”
“当时和我一起来到边境的,几乎都承认自己感觉到矛盾,感到烧死罪人的时候自己也在承受良心的折磨,特别是那些表现的和常人毫无区别的孩童。甚至,还有人陷入了以审问罪人取乐的境况。我记得有个受审者是个接生的女巫,她有一次像我们讲述了她如何用大拇指按着新生婴儿的头颅使劲捏,用这种方法捏死了二百多个婴儿,接着就把一种黑色的蠕虫塞进他们的脑子,然后,这些婴儿就会在第二天以邪恶的方式‘活过来’。女巫描述这种仪式时说道,她最初只是个普通的接生医师,这样做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突然想听婴儿绵软的头盖骨像鸡蛋一样破碎的声音,还差点被揪住打死。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神秘的巫师,才变成了女巫,还学会了利用渎神的仪式召唤这些黑色的蠕虫。”
“我们想要拷问她,从她嘴里撬出那个神秘的巫师,才耐心倾听她的描述。她描述这种取乐时,嘴里笑的很轻快,让我也觉得不寒而栗。但我听取讯息时,突然发现我某个同僚的眼睛里也闪烁起来淫荡的火光,就和那个老巫婆一样!尽管我后来觉得这只是我的错觉,但随后,他就被调任了,远离了审判者的职责,我也再没有见过此人。”
贞德顿了顿。“后来一段时间内,我们把这些审问出的婴儿挨个查出来,挨个检查,无一能得到幸免,就全都集中烧掉了。”
“这实在太......”老将军开了个头,停住了。
“太怎样?太荒谬了吗?你说的对,那种感觉真的极其荒谬!那段时间有一个多月,那这一个多月里,我到底在干什么呢?我提着剑,带队劈开了不下一百扇门,领着全副武装的神殿骑士从哭得撕心裂肺的父母手里抢来二百多个受到亵渎的婴儿——足足二百多个!我没计数,那太恐怖了,我实在不想计数。那些其实早就死去的婴儿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但看起来就跟真的没什么两样,后来我亲自点火把它们彻底烧死,大火窜了几十米高,婴儿的诡异杂乱哭声和笑声传出几百米。”
“当时我带领的队伍里没人愿意点火,所以我去点火了。”贞德说道,并呆看了篝火一段时间,然后呼了口气。“而更糟糕的在于,有人利用我们达成他们私心的目的。我们这些疯狂的事迹近乎传遍南境边陲。平时被很多人当作荒诞不经的童话而加以嘲笑,仅有了解内幕的人才相信确有其事。告密不断增加,有的是真事,但大部分都是污蔑,——不满待遇的仆人告发自己的主人,外出偷情的妻子告发自己的丈夫,甚至有子女告发自己的父母。有人告发自己的邻居是渎神者的女巫,就因为邻居家的奶牛产量比自己家的多了一倍。”
老将军友善地给她倒了一杯酒。“这的确很糟。”他安慰说。
“有人疯了,有人逃了,有人开始反对我们了,但我没有,”贞德续道,“因为我看到的东西都在坚决我的意志,我知道为了信仰要牺牲什么,所以,我就是这几百年以来南境边陲最冷血的裁判者。我烧死过老人,烧死过男人,烧死过女人,烧死过孩童,还烧死过几百个婴儿——还有数不清的邪物,那些恶心的虫子!自千年前提尔王米拉瓦在勒斯尔南境边陲犯下的过错导致纳格拉肆虐以来,自光明神殿好不容易将它们的族群剿灭以来,那个地方依旧在承受可怕的诅咒......而且我可以感觉到它,无论在南境边陲的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感觉到它!它们不仅是渎神者创造的孽物,生来就是要亵渎的种族,也是居住在每个人心中的欲求。我只需要望向地平线,望向有人烟的地方,我就能感觉到它在什么方向。不仅是它们在诱惑人们,甚至有很多人为了追求极端的欲望在主动寻求和祭拜它们,那些密探泽斯卡,那些在地下活动的纳格拉族群,还有那些渎神的邪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