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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恩怨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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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解子元的马车,听他哼着轻松的调子,项少龙定下神来,回想过去这几天内发生的事。可以想像当初李园在仲孙家碰上自己,心中只有友情而无歹念。直至他忍不住向韩闯透露,遂兴起应否除去他这个大患的念头。至于以后如何搭上郭开,则无从猜估。他们知道龙阳君对他有特别感情,且曾后悔出卖过他,故把此事瞒着龙阳君,龙阳君是因找凤菲而碰上他的。到韩闯亲来找他,知道他会去曹秋道处偷刀,可能仍未决心害他,尚在举棋不定。可是当韩闯把事情告诉李园或郭开,终引发他们欲借曹秋道之手除去他的诡计。当见曹秋道杀他不死,韩闯知道事情败露,所以避不见他,只由李园来探他口风。李园不愧高手,故意暴露韩闯与郭开勾结的事,好骗取他的信心,而自己还蠢得把龙阳君安排他逃走的事泄漏。龙阳君则明知李园等人要害他,苦在无法说明,故准备不顾一切送他离开临淄,只因自己反悔而拒绝他的好意。若不是昨天偷听到他们的密话,恐怕一世弄不清楚其中种种情况。奇怪是他只感到痛心,却没有恨意。因为谁都是迫于无奈。
  解子元道:“你和许商熟识吗?据说他是上蔡人,很有本领。”
  项少龙记起他是吕不韦这次来齐的随员,只因没有碰头,故差点忘记他,点头表示认识。
  解子元道:“现在他和齐雨争兰宫媛争得火热,吕不韦似乎对许商非常纵容。”
  项少龙道:“若我猜得不错,兰宫媛和许商的恋情,该是当年在咸阳开始的,嘿!你知不知道兰宫媛曾扮婢女行刺我?”
  解子元讶道:“竟有此事,不过她确曾受过训练,身手非常了得。”
  项少龙遂把当时事情说出来,解子元神色凝重道:“那个杂耍团该是边东山的‘东州杂耍团’,一向周游列国表演,难怪忽然销声匿迹,原来已全体丧身咸阳。”
  项少龙问道:“边东山是谁?”
  解子元叹道:“曹秋道四大弟子中,以边东山居首,接着是仲孙玄华、韩竭和内人。边东山最擅腾挪跳跃之术,是第一流的刺客,一向在田单门下办事。”
  项少龙道:“可能他也在那一役中死了。”
  解子元摇头道:“上几个月我还听仲孙玄华说见过他。据说他刚到燕都刺杀了一个燕将,燕人对他是谈虎色变。上将军虽是厉害,但暗杀是不择手段的,不可不防。”
  项少龙苦笑道:“要刺杀我,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解子元正容道:“在这里反不用担心,边东山对大齐忠心耿耿,绝不会令大王为难,但若离开齐境就很难说。燕人称边东山作百变刺客,可知他装龙像龙,扮鬼似鬼,谁都不知他会变成什么身份样貌见人。”
  项少龙哪有闲暇去理什么边东山,记起张泉偷谱的事,说与解子元知道,并说凤菲已另谱新曲,就算她演奏出来,再打击不了凤菲。
  解子元愤然道:“定是齐雨指使的,此人曾追求过凤菲,却给拒绝,故此怀恨在心。哼!我解子元绝不容许媛媛作出这种丢人的事。”
  马车开进玉兰楼,此时青楼尚未开门营业,偌大院落宁静得像个隐士居住的世界,只后院某处隐隐传来乐声。两人走下马车,朝后院特别宏伟的歌乐殿堂举步走去。
  解子元低声道:“以前大王没那么多病的时候,常爱到歌乐殿堂听歌看舞,说歌姬在这里都活泼多了。当然啦!入到王宫,谁不怕出不来,无论是一时获罪赐死好,又或给大王留下,做只隔一夜就给忘掉的宫娥妃嫔,实际上没多大分别。”
  项少龙暗忖比起上来,小盘的自制力好多了。
  解子元叹道:“大王有个愿望,是三大名姬同时在他眼前表演,所以务要我们为他办到。这是他死前唯一的期待。为此而撑到此刻,否则可能早已……嘿!”
  项少龙终明白这次盛事的来龙去脉,由此可知齐人不但爱空言,还爱安逸。这种苟安的心态,使堂堂大国不但成不了东方诸国的领袖,还不断在破坏唯一能真正抗秦的合纵之策。悠扬的乐韵愈是清晰,众姬同声颂咏,调子优美,项少龙不由听得入神。
  解子元得意道:“这是我那晚在厢房内写的一曲,应是小弟生平的代表作。”
  项少龙笑道:“是否说排演已到了尾声?”
  解子元哈哈一笑,跨进歌乐殿堂去。殿堂中心处近六十名歌姬挥扬着各色彩带,千变万化的图案像一片片彩云般环绕中心处盛装的兰宫媛载歌载舞,使人见之而神迷心醉。此时兰宫媛正一人独唱,看她柔软的娇躯作出各种高难度的曼妙舞姿,歌唱出抑扬顿挫,宛如天外仙音的乐曲,令人几疑误入仙子群居的仙山福地。布于一隅的四十人大乐队,正起劲吹奏,殿内充满欢乐的气氛。观者除齐雨外,还有一群十多个项少龙不认识的人,许商赫然在其中。一曲既罢,齐雨等鼓掌喝采。
  兰宫媛舍下其他人,往解子元和项少龙迎过来,笑脸如花道:“解大人和上将军为何这么迟来呢?”
  解子元不知是否记起刚才项少龙讲及“偷曲”一事,告罪后把兰宫媛拉往一角,说起话来。齐雨等则朝项少龙走过来,其他歌姬,无不对项少龙露出注意神色,交头接耳,低鬟浅笑,情意盎然。
  许商依秦法向项少龙施军礼,肃容道:“尚未有机会正式向上将军请安,上将军请恕末将无礼之罪。”
  项少龙笑道:“这处又非咸阳,一切从简好了。”
  齐雨有点惊疑不定的偷瞥远处正板起脸孔与南宫媛说话的解子元,心神不宁的对项少龙道:“听说上将军对音律极有研究,未知对刚才一曲,有何评价?”
  项少龙知他是由张泉处听到消息,心叫惭愧,正容道:“齐兄说笑。对音律小弟乃门外汉,不过即使不懂音律如我者,也觉刚才一曲精采绝伦,令人神驰意动。”
  在齐雨旁一名体型彪悍的年青武士插入道:“在下闵廷章,见过上将军。”
  项少龙暗忖原来你就是与麻承甲同时在齐国剑坛崛起的人物,口说幸会,留心打量他几眼。闵廷章比较起来,要比麻承甲斯文秀气,样子亦较为顺眼。闵廷章目光落到他的百战刀处,项少龙索性连鞘解下,递给他过目。这著名剑手露出意外神色,接过后与其他好奇的人研玩起来,啧啧称赏。剩下齐雨、许商和项少龙三人,有点不知说什么好的尴尬。几名大胆的美歌姬拥了过来,争相向项少龙招呼施礼,眉目传情,又笑着飘开去。幸好解子元和兰宫媛回来,后者神态委屈,显是给解子元数说一顿,但看情况她是甘于受责的。齐雨用眼色向她询问,兰宫媛却故意不看他,看来是把气发泄在他身上。
  许商移到兰宫媛旁,奇道:“媛媛似乎不开心呢?”
  兰宫媛目光落在项少龙身上,道:“媛媛尚未有机会向大小姐请安,不知上将军是否直接回听松院?”
  除解子元外,其他人均感愕然。项少龙想不到解子元对兰宫媛这么有影响力,微笑点头。
  兰宫嫒问道:“可否立即起行?”
  齐雨等无不错愕,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闵廷章闻言将百战刀双手递回给项少龙,赞叹道:“闻说这奇兵乃上将军亲自设计,确是巧夺天工,令我等大开眼界。”
  项少龙知道自己一刀败走麻承甲,已赢得这个本来目空一切的剑手尊敬,谦虚几句,待要和解子元、兰宫媛一道回听松院,闵廷章却邀请道:“明天是稷下宫每月一趟的剑会,上将军可肯拨冗莅临,指点一下我们这些小辈?”
  项少龙露出为难之色,诚恳地道:“说实在的,这么与曹公见面,是有点尴尬的。”
  另一人兴奋地道:“曹公近十年都没有出席剑会,上将军可以放心。”
  项少龙暗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敷衍道:“明天再说吧!”又大感奇怪道:“剑会不是在初一举行吗?为何推迟了?”
  齐雨道:“皆因大王寿辰,故延期举行,还会比平时隆重,上将军记紧要来!”
  当下有人向他说出时间地点,项少龙不置可否,在齐雨和许商嫉忌的目光下,偕兰宫媛和解子元离开。到达正院,解子元表示要返官署,不能随行,让出马车,骑马离去。
  项少龙想不到会和柔骨美人单独相处,生出戒心,道:“媛小姐坐车吧!我骑马好了。”
  兰宫媛白他一眼,淡淡道:“妾身也久未骑马,不若一起借马儿的脚力。”
  姚胜等忙让出两匹健马,兰宫媛虽盛装在身,翻上马背却灵巧得像狸猫,惹来一阵采声。项少龙跨上马背,与兰宫媛并骑驰出玉兰楼,登时吸引了街上所有行人的目光。姚胜派出四骑为他们开路,其他人分布两侧和后方,令人颇有阵仗不凡的感觉。
  兰宫媛策马凑近他身旁道:“上将军是否很不安呢?最后仍是要和妾身并骑说话。”
  项少龙心想这该叫恶人先告状,微笑道:“我尚没忘记媛小姐曾想取项某人的小命呢!”
  兰宫媛默然片晌,轻轻道:“在这世上,有三个人是媛媛欠了人情的,上将军有兴趣听听吗?”
  项少龙道:“第一个该不难猜,是否解大人呢?”
  兰宫媛欣然道:“和你这人说话可以少费很多精神。试试猜第二个吧!他是丧命在上将军手上的。”
  项少龙苦笑道:“难怪你要来杀我。”
  兰宫媛若无其事道:“上将军猜不到的哩!那人是嚣魏牟,媛媛所以有今天,全赖他把人家交给一个姓边的人栽培训练,否则说不定早饿死街头。”
  嚣魏牟其实是给滕翼活生生打死的,他当然不会说出来,恍然道:“是边东山吗?难怪你的身手如此了得,他该是你第三个感激的人吧!”
  兰宫媛出乎他意料地咬牙切齿道:“恰恰相反,他是妾身最痛恨的人,他对我做的恶事媛媛却不想提起。”
  项少龙大讶道:“可是咸阳之行,你不是奉他之命行事吗?”
  兰宫媛淡淡道:“那只是一场交易,只要奴家依计行事,不论成败,以后再和边东山没有任何关系。而妾身肯答应,亦当是报答嚣魏牟的恩惠,以后再不欠他什么。”
  项少龙点头道:“每个人都有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不过你这个险冒得太大,嘿!想不到嚣魏牟竟然会做好事。”
  兰宫媛不屑道:“他和边东山只是看上妾身的容貌吧!有什么好心肠可言。不要说他们,上将军来猜猜看第三个人是谁好吗?”
  项少龙搔头道:“嚣魏牟我已猜不到,第三个更难猜,不过该不是我认识的人?难道是田单?又或是吕不韦?”
  兰宫媛不断摇头,喜孜孜的像个小女孩般道:“都不对。”
  项少龙心想柔骨女相当有趣,认输道:“不猜啦!”
  兰宫媛抿嘴浅笑道:“是项少龙!”
  项少龙失声叫道:“什么?”
  他们一直的声调压低至仅两人可耳闻,到失声一叫,姚胜等听见,均讶然往他们瞧来。
  兰宫媛欣然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真是你呢!自刺杀不遂,到漏夜离开咸阳,我都预备会给你拿去杀头,岂知你竟放过人家,你说兰宫媛怎不感激你?当时吕不韦也说城防全是你的人,他很难庇护我。”
  项少龙愕然半晌,道:“你不用感激我,说到底你只是一颗棋子,被人利用来对付我,杀你于我没好处。”
  兰宫媛正容道:“项少龙就是这样一个人,田相、旦将军等虽视你为敌人,但对上将军的品格却相当敬重,反而对吕不韦颇为不屑。”
  项少龙有感而发道:“品格有个屁用,现在谁不是利字当头,凡于我有所畏忌者,均不择手段除之而后快。”
  兰宫媛“噗哧”失笑道:“上将军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可见你对媛媛有点改变。人家今天只是借见凤菲为掩饰,目的却是希望有单独与你说话的机会。上将军要小心身边这群仲孙家的武士,他们原是土匪流氓,专替仲孙龙收烂账,我一些好赌的姊妹给他们害得不知多么惨。不信的留心看看,谁不在竖起耳朵来偷听我们的密语?”
  最后两句她故意提高声浪,吓得姚胜等下意识地离开少许,让项少龙领教到她的狠辣处。三大名姬确是各有特色,其中以兰宫媛的行事最不检点。不知是否因少女时的不幸遭遇,颇有点自暴自弃,对男人抱着游戏的态度,其实心底里恩怨分明,令人敬服。
  兰宫媛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引得路人侧目,又向他凑近点低声道:“上将军见媛媛肯和齐雨这些卑鄙小人在一起,是否心存鄙视?唉!世上有多少个好人,齐雨至少生得好看,又懂哄人。不过偷曲一事人家是无辜的,齐雨还骗人说是他撰作的呢。”
  项少龙笑道:“这才像兰宫媛嘛!”
  听松院已然在望,兰宫媛轻轻道:“上将军要小心石素芳,她一向和蒲(高鸟)关系密切,说不定会视你如仇人!”
  项少龙苦笑道:“不差在多她一个吧!”
  兰宫媛离开后,凤菲不屑道:“听说她只要是男人就行,上将军对这种女人有兴趣吗?”
  项少龙正与她步返主楼,闻言失笑道:“我何时表现过对她有兴趣?淑贞的状态如何?”
  凤菲傲然道:“凤菲调教出来的,会差到哪里去?不要岔开话题,你是怎样搭上她的?”
  项少龙苦笑道:“不要用‘搭上’这么难听的字眼好吗!小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人家说来向你赔罪,难道我说不行吗。看你刚才的样子,对她比亲姊妹还亲热,掉转头就把她批贬得体无完肤。”
  凤菲掩嘴娇笑道:“女人妒忌起来是这个样子,你不理睬人家,人家也不准你理睬其他女人,否则和你没完没了。”这时刚抵主楼台阶下,项少龙欲要离去,凤菲扯着他衣袖,把他拉进楼内,转身投入他怀里,低声道:“上将军是否想弃下凤菲不顾,自行离去?”
  项少龙满怀软玉温香,心情却是苦不堪言,他确是计划先行独自借滑板溜掉,然后再央人照顾凤菲她们。岂知竟给兰质慧心的美女识破,眼下骗她不是,说出来必会掀起轩然大波,他该如何选择?
  凤菲仰起绝世玉容,凄然道:“不用说出来,你的反应已告诉人家使人伤心的答案。”
  项少龙正容道:“你知不知道只要我安全,没有人敢动你半根毫毛?”
  凤菲哂道:“你不是说仲孙龙会照顾我们吗?”
  项少龙道:“问题是你的旧情人和仲孙家关系太密切,我刚收到消息,在韩竭穿针引线下,昨天吕不韦与仲孙龙密谈整个时辰,你说会有什么好事?”
  凤菲呆了半晌,幽幽道:“既是如此,你仍要将人家撇下吗?”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不若你先我一晚走,迟些我再来和你会合,龙阳君可作安排。”
  凤菲紧搂他道:“未知你的生死,凤菲怎能离开临淄,好吧!你爱怎样处置人家就怎样处置吧。凤菲认命了。”
  项少龙深切体会得她所感到的“孤苦无依”和失落,凭她的色艺,天下男人谁不拜倒裙下。可是天妒红颜,先是遇人不淑,又碰上个对她没“动情”的自己,哪教她不芳心破碎。百般安慰,待凤菲“回复正常”,他溜回房去,只休息片晌,仲孙玄华又来找他。
  在东厢坐下,仲孙玄华道:“上将军可知吕不韦来找过我们?”
  项少龙知他回去与乃父和手下谋臣商议后,推断出自己再不信任他,故来作补救。可是仲孙玄华当然仍不会说出与郭开、李园等人的关系。微微一笑道:“就算眼睛看不到,亦可以想见。吕不韦什么手段我项少龙未见过,加上韩竭是你师兄弟。是了!韩竭现在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仲孙玄华给他奇兵突出的问题戳在要害处,登时阵脚大乱,支吾道:“玄华也说不上来,说到底仍算有点交情。”
  项少龙淡淡道:“韩竭该比吕不韦更想杀我,因为吕不韦还以为有把柄在他手上,可以害得我身败名裂,韩竭则是对我嫉忌得疯了,疯子做事自然没有分寸。”
  仲孙玄华并非蠢人,早猜到凤菲的真正情人是韩竭,否则为何常会知悉关于凤菲的消息,脸色立变,垂首以掩饰,眼望地下沉声道:“上将军决定什么时候走吗?”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自己巧施手段,弄得他两父子仿徨无主,正容道:“我细想之后,还是正式向你们大王和二王子辞行,再请他们派出兵员保护,大大方方的回秦,胜过鬼鬼祟祟的,徒然惹人话柄。”
  仲孙玄华点头道:“玄华绝对同意,上将军可以托解大人传达,一切可以安排得妥妥当当。”
  只几句话,便知仲孙龙父子权衡利害后,再不敢涉入害他的阴谋里。假若他是由齐王室派人护送离开,那李园或吕不韦两方人马,都难再指使他们动手。不过这并非解决善法,齐王总不能派千军万马保护他,且其中又说不定兼有卧底,防不胜防下,他哪有命越过三晋或楚人的国境。名为保护他的齐人更不会为他拚命,有事起来不落荒而散才怪。但对凤菲来说却是很好的安排,项少龙心想真要找田建研究这个问题,好了却这桩心事。
  仲孙玄华又皱眉道:“刚才闵廷章来见我,说上将军答应参加明天举行的剑会,我已一力把这种无聊的事压着,为何上将军反会答应他。”
  项少龙失笑道:“谁答应过他?我只是敷衍说到时再看看吧!”
  仲孙玄华愤然道:“这小子真可恶,连我都不怕,定要给他点颜色看。”
  项少龙道:“我怎会去呢?”
  仲孙玄华道:“去亦无妨,谁敢惹上将军,首先要过得我这一关。玄华会警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哪个令上将军不高兴,等若令我仲孙玄华不高兴。”
  项少龙知他因先前失策,所以现在故意讨好自己。随口道:“明天再算吧!”
  仲孙玄华道:“今晚……”
  项少龙截断他道:“这两晚不宜夜游,否则哪有精神应付曹公的圣剑。”
  仲孙玄华清楚感到项少龙再不若以前般对他亲切信任,知道吕不韦一事在他们间投下阴影。无奈下快怏去了。
  项少龙细心思量,遣人去把解子元请来,开门见山道:“小弟有一事请解兄帮忙。”
  解子元欣然道:“项兄请说。”
  项少龙坦然将情况说出来,以免因不清楚而出现不必要的意外。瞒了仲孙龙父子暗中与李园等勾结一事,只暗示三晋和楚人都不可靠,密谋令秦齐交恶。
  解子元听得吁出一口凉气道:“仲孙龙难道不知大王和二王子心意吗?谁都该知吕不韦将来没什么好结果的。”
  项少龙提醒他道:“你表面须装作若无其事,暗中通知二王子我或会不告而别,请他照顾凤菲和董淑贞她们。”
  解子元拍胸膛答应道:“这事包在小弟身上。项兄去后,我请二王子把她们接进王宫暂住,稍后再派人送她们到咸阳。”接着露出依依惜别之情叹道:“没有了项兄,日子过得恐怕没有那么多姿多采。”
  项少龙笑道:“是怕不可以去胡混吗?”
  解子元老脸微红道:“内人对小弟的管束放松很多,希望项兄走后继续如此就谢天谢地。”
  两人谈笑一会,解子元离开。
  项少龙又找来董淑贞说话,交待清楚后,董淑贞两眼红起来,惶然道:“现在我们非常担心你后晚与曹秋道的比剑呢。”
  项少龙明白她感到自己像在吩咐后事般,对她们的将来作出安排,故生出不祥之感,幸好自己从没感到会命丧于曹秋道之手。笑着安慰她道:“人总是要面对不同的挑战,现在你只须专心练好歌舞,将来再到咸阳表演给我看。”
  董淑贞感激的扑入他怀里。抱着她动人的**,项少龙首次感受到两人间没有男女的私欲在作怪,有的只是一种超越了男女爱欲的高尚情操。若非自己把持得定,现在休想享受到曼妙如斯的感觉。心中不由涌起强烈的斗志,为人为己,他会奋战到底,绝不放弃或屈服。
  这晚歌舞团上下聚在大厅举行预祝宴,人人表现得意气昂扬,不像以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况。席间项少龙宣布正式邀请由董淑贞继承的歌舞团到咸阳表演,所有费用自然由他乌家负责,众人更是雀跃。凤菲像个没事人的与众同乐。有项少龙的支持,等若有个可信赖的大靠山,对歌舞团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唯一的阴影是项少龙后天与曹秋道的比武,不过当然没有人敢提起此事。很多人都醉倒了,包括凤菲在内。项少龙却滴酒不沾唇,将凤菲送回房后,独自一人到后园练刀。
  他感到自己在刀道上的修养大有长进,应是被曹秋道迫出来的。和这威震天下的一代剑术大宗师交过手,使他窥见武道上以前难以想像的境界,精神和剑术浑成一体所营造出来的气势,予人的压力比靠凶悍或拚死力之辈不知高明多少倍。项少龙以往之能胜过一般剑手,除了体魄和气力外,主要是因懂得墨氏剑的心法,故能在对阵时保持绝对的冷静,发挥出剑法的精华。曹秋道却进一步启发他从斗志、信心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精神力量合营出来的气势,这正是胜败的关键因素。
  是晚他静坐大半个时辰然后入睡,一觉睡至天光,醒来时精足神满,大有可赤手应付老虎信心,起来便到园里热身练功。他想起日前一刀克敌,杀得麻承甲弃刃而逃,除时间拿捏得准确外,主要是因用两手握刀,学足东洋刀的运剑方式,使力度倍增。心中一动,暗忖这或会是应付神力惊人的曹秋道的唯一妙法。但何时运用,怎样运用,却是关键所在。区区十剑,他不信自己捱不过去。任曹秋道三头六臂,但自己刀和鞘配合使用,该可支持过十剑的短暂时间。想起当日落败,竟欠缺挡十剑的信心,不禁好笑,暗暗感激肖月潭这位良师益友。早前的消沉、逃避的心态,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均安排妥当,明晚无牵无挂的和曹秋道玩完那场游戏,他乘夜远走高飞,返咸阳与妻儿相会。在强敌的压迫下,项少龙在练功中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每劈出一刀,生命似攀上某一个高峯,其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他忽似陷身在万军冲杀的战阵中,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沈良惨死眼前,鹰王扑敌为主报仇,心中充满惨烈愤怒之气。又忆起好朋友因立场不同,一一将他出卖背弃。大感人事变迁无常,惟有手中百战刀始是永恒良伴。再虚劈一刀,天地似若静止不前。
  善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今天不比了!好小子愈来愈厉害。”
  项少龙回刀入鞘,来到善柔身旁,笑道:“柔大姐害怕吗?”
  善柔一肘打在他腰胁处,痛得他惨哼一声,哂道:“去见你的大头鬼,外面闵廷章等正在恭候大驾,要送你这小子到稷下宫参加剑会,否则看本姑娘怎样把你打回咸阳去。”
  项少龙抚着痛处皱眉道:“麻烦你告诉他们,我今天要闭门在家,养精蓄锐……”
  善柔截断他道:“不准退缩,本姑娘刚在兴头上,很想撩人打架,你就做我的跟班去凑热闹好了。”
  项少龙尚未有抗议的机会,早给她扯得跄踉去了。
  五百多名稷下剑手表演开场的“礼剑”仪式,他们的动作划一整齐,漂亮好看。项少龙坐在学宫正广场的上宾席位,右面是吕不韦、田建,左边是田单,善柔则不知钻到哪里去。临淄的达官贵人、公卿大臣全体出席,情况非常隆重。来凑热闹的武士和平民百姓,密密麻麻围在广场四周,少说有三、四千人。礼剑完毕,鼓乐声中,田建意气飞扬的代表齐襄王宣读训勉的话,身为稷下导师的仲孙玄华在十多名导师级剑手簇拥下,落场考较剑手骑射各方面的技艺,闵廷章是导师之一,颇为神气。田单旁边的是解子元,隔着田单向他打个眼色,表示所托之事经已办妥。
  正和田建说话的吕不韦凑过来道:“明天黄昏,我来送少龙到稷下宫吧!事关我大秦的荣耀,必须隆重其事。”
  项少龙暗忖你由前门来,我由后门走,看你到时如何下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岂知田建听到,插入道:“该由我和仲父一起接上将军以壮行色。”
  项少龙心中叫苦,无奈下只好答应。
  另一边的田单笑道:“大小姐该到了宫里,为今晚的盛典预备哩!”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他是找话来说,应了一声,目光落到场中,刚巧一名武士射出的箭命中二百步外箭靶的红心,惹起一阵采声。比起秦国田猎的气氛,稷下剑会逊色多了,可见齐人武风及不上秦国。有人走到田单身旁,低声向他说了几句话。那人去后,田单笑向吕不韦道:“有人对仲父上蔡第一剑手的剑法很感兴趣,不知仲父有没有意思让许商下场玩玩?”
  项少龙心中一动,猜到是齐雨弄鬼,希望挫折情敌的威风。接触过柔骨美人,他感到无论是齐雨或许商,若以为能令她爱上他们,恐怕要失望。不过许商乃管中邪级的高手,即使仲孙玄华或闵廷章下场,未必可以讨好。
  吕不韦微笑道:“放着上将军这位大行家在这里,稷下诸君们怎会退而求其次?”
  田建正容道:“父王刚下严令,无论在上将军与曹公比试切磋的前后,均不准有任何人挑战上将军,麻承甲已因此被责。”
  吕不韦“呵呵”一笑,以掩饰心中的尴尬和不安。田单的脸色亦不好看,因为麻承甲的事他要负上责任。
  项少龙心想这才像样,更猜到有田建在其中出力。故意道:“定是齐雨兄想和许统领玩玩哩!”
  吕不韦和田单心知是项少龙闻得两人争风呷醋的事,表情不自然起来。吕不韦待要发言,场上忽然爆起一阵热烈的采声。众人目光投往场心,项少龙、田单和解子元同时变色。
  善柔昂然出现场中处,娇叱道:“较技的时间到了,善柔请田邦指教。”
  田单剧震一下,知道善柔恃着夫君解子元声势日增,欺上门来,要拿自己的宝贝儿子作报仇对象。田邦的剑术虽不错,但比起曹秋道的关门得意弟子,则只余待宰的份儿。若田邦怯战不出,那他以后休想再抬起头来做人。尤其对方说到底只是女流之辈,情况更严竣。仲孙玄华等负责主持剑会的大弟子,一时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应付。坐在高台后排的田邦立即脸如死灰,换了挑战的是普通稷下剑士,他大可派人出场,只恨对方是堂堂解夫人,又是指名挑战,他不得不亲自上场。
  田建“呵呵”笑道:“柔夫人确是豪勇更胜男儿。”
  他开腔说话,更没有人敢反对。
  田邦正要站起来,旁边的旦楚扯着他,自己长身而起,冷然道:“柔夫人既然这么有兴致,不若让旦楚先陪柔夫人玩一场吧!”
  这次轮到解子元和项少龙一起色变,善柔终是生过两个孩子,体力及不上以前,对着第一流的高手如旦楚,说不定会吃大亏。
  项少龙别无选择,在善柔答应前,大笑道:“我也手痒,柔夫人把这场让给小弟吧!”